连载 守望者 12
热血终将被白雪掩埋(1)
麦田回来的那一夜,沈阳下雪了。元旦过后的第一天,就下雪了。提起下雪,东北的雪最该死。
雪来的没有任何征兆,一开门像是地下长出来的。每当我看到有南方人说什么最喜欢雪了,下雪了一定要堆雪人打雪仗之类的。我就想请他来东北,把他的头摁在齐胸的雪里,好好问他下,好玩么?哪里好玩?东北的雪,会死人的。
从下雪那天开始,沈阳零下20度像玩一样,哪天要是到了零下10度,好像春天来了,开心的手舞足蹈。
东北供暖很发达,不仅仅是寝室,教室,就算是厕所走廊里都有暖气片,室内的每个角落都暖洋洋的。从供暖开始,大家就开始在暖气片上煮泡面,烘袜子,或者边煮泡面边烘袜子。加贺有一次吃泡面的时候,吃出了赤城的袜子。为这个事,他追着赤城打了三层楼跟杀鸡一样。
如果你想喝冰啤酒,就在牙缸里放六分之一水,搁在室外,十分钟之后拿进去缸底就有一层结实的冰。小龟管这个叫on the rock。
但是你要记得拿,因为超过十五分钟,你就只能等到来年春天才能拿回自己的牙缸了。骆驼常看着自己冻在窗台上的牙缸恨恨的摇头。
沈阳下雪是不停课的,非但不停课,连早操都不停。全校只有空乘系每天早上6点起来跑早操,因为我们没有成绩要求。好学生需要休息,差生不需要。当机械系,环宇雷达系,飞天导弹系那帮人还在梦里的时候。几百空姐已经排着队,穿着运动服,甩着运动胸罩绕着学校开始跑了。绕着校园路跑一圈1.5公里,我们要跑两圈。迟到的,不跑的,套圈的,抄近路都被记名字,记下来的刘墨镜书记就会停他面试。
谁来记名字呢?小飞和各个女生班的“小飞”。总有傻羊觉得自己是牧羊犬,他觉得和我们这帮羊不一样,他是牧羊犬。其实我们如果是囚犯,他们也是囚犯,拿鞭子的囚犯。
他们不用亲自跑,而是站在每个可能抄近路的节点,看人头记名字。这是一个工作量巨大的工作,过目不忘,瞬间记忆不说,还得记下数百人的名字。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雪花瓦片一般砸下来却不能擅离职守,手指冻得犹如萝卜却露出来不停的比划。这些班级干部,据说会被刘墨镜书记推荐就业。可是我们发现,航空公司来面试只会看你长得如何,英语如何,不会在意你在雪地里打钩打的漂不漂亮。这道理谁都懂,但是谁都不懂。
刘墨镜用这个方法,管理出学校一条亮丽的风景线,还上了校党报叫做《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雪中跑操的空姐》。我不知道亮点在哪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空姐为什么要在零下三十度跑三公里。
坚毅了意志,磨练了心志,锻炼了身体这些优点我是没有见到分毫。早上不能洗澡,一阵风大家除了感冒什么也没有留下。
说到洗澡,不的不说我们的故事。那会儿,我们天天端着盆,成群结队去洗澡。和大群空姐一起去洗澡是让人想入非非的事,虽然最后分男左女右,但也是羡煞旁人。
我们最大的感慨是,这个姑娘不错,怎么澡堂子出来没有眉毛?这个妞棒!怎么洗完出来眼睛小一圈?日积月累的经验,我们明白了高光,阴影,知道了妆重不重不是直男普遍认为的口红,而是看眼妆。过了些日子,我们竟一个个练就了裸眼去妆的火眼金睛,无论这姑娘怎么美若天仙我们都能闭着眼睛脑补出她卸了妆最夸张的样子。
金就没有眉毛,有一次我看着她洗完澡,眉毛只剩下眉骨上两个圆点。藏獒一般的小脸煞是可爱。Honey的眉毛是纹绣结合的,那时候很是流行。
有一次,我和加贺小龟和金一起去洗澡,路过澡堂门口的台球室,里面站了好些人。
我们洗澡的时候,我就顾着给小龟搓背也没有觉得外面多吵杂。只有加贺紧锁着眉头,不断停下来注意这外面的动静。突然,加贺让我和小龟快擦干了和他一起出去。
我们才出去就看到,大约有几十人围着浴室周围。每个人都带着钢棍或者西瓜刀。
我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登时腿软。小龟和加贺似乎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在我耳边低声说着镇静,驾着我往人群外面走。
我开始默默流泪,说话西斯底里。突然我想起金还在澡堂里,我突然大叫一嗓子“金快跑!”
我这一嗓子,让人群一下子骚动。他们似乎来抓什么人,一部分直接冲进了澡堂,一部分人冲向了我们。加贺和小龟拉着我开始往外跑。
学校的同学从四周不停地涌入加入战团,两伙人打成一团。
小龟和加贺把我驾着抬到对面食堂二楼,我不停的哭。加贺拍了拍我,抄起固定在地上的板凳就往人群中跑。
我和小龟被他这一举动惊到了,我还在研究他是怎么焊死的凳子拔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楼下。小龟在窗口大喊“你去干嘛?”
“你们都爱的女人,我能不救出来么?”加贺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这一刻我觉得他特爷们儿。
小龟给骆驼和赤城打电话他们都不接,一气之下操起地上两个大白梨的瓶子,给了我一个。
我们重新来到一楼,我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是男人么?”他看着战局咽着口水说。
“是……吧”
“保护好自己,去宿舍搬救兵,赤城骆驼班长能打的都叫过来。还有你哥二宝,快去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在思索着冲进人群中的最佳路线。
我第一反应,他要去救金,他不能让加贺一个人英雄救美。
“你要去救金?”
此时我们身边一个别的系的学长的腿被对方一脚踹折了,我看着他夸张的滚作一团。我知道了,这不是拍电影,是真的会残疾的。
小龟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瓶子,把对方吓跑,小龟把那个学长扶起来,让他靠墙坐下来。
一米七多的小龟,站直了用鼻子顶着我的下巴。“我是去救我兄弟加贺去。你要把自己当成航院人,就快去搬救兵。”
一米八五的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我发了疯一般往寝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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