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尽情伤无觅处
黎明时分,半梦半醒,童菲感到自个儿仿佛被封固一囿,黑暗隔绝了一切,动弹不得,连出气都难。
童菲在意识深处本能地呐喊:桐子,救我!快来,快来……
她伸手四处抓挠,想用脚踢醒他,却踢到了冰凉的墙壁。
睡意全消,缓过神来,她黯然:桐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童菲回味梦境,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隐喻:打心底里爱着的那个人,是照进她生命里的一缕光;他走了,光也随之消散。暗夜又统治了她的生活。
她缩回混沌的壳里,过着浑浑噩噩、没有头尾的日子。
她想大喊,拿电话把桐子绑架回来;让离别的无尽思念,在激情缠绵里释放个彻底。
换做以往,任由情感支配着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这么干了。
想他了,就絮絮叨叨说给他听;
找不见他了,就把焦虑和委屈一股脑儿告诉他知道。
他总有办法安慰她,让她释怀,让她心安。
三年多了,她每晚在他浓浓的情义里睡去;尽管各自天涯,却宛如相拥而眠。
相爱的人之间,有一种强大的能量流;
即使遥隔千里,一听见那声音、回味曾经的眼神、热烈的拥吻、身上的味道,空间距离瞬间就被填平了。
卿卿我我的浓情话语,传递着彼此的思念和对见面的憧憬,日子就这么过着。
然而,一次激烈的争吵,把童菲的梦击得七零八落。
她不相信那是事实,认为那只是桐子的气话。
就如曾经彼此的许诺: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不用说对不起。
这次童菲说了对不起,桐子却说晚了。一切都已结束了。
是的,走不进的爱,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童菲任由孤独包裹着自己,不再尝试作任何沟通。
尽管想得苦,她决绝地不再回头;
既已挣破情网,远处该有一片晴空。
只管往前奔跑,让大脑缺氧,让曾经的一切随着汗水滴入大地,蒸发入空气;然后消解成虚无。
童菲笃定若此的原因,是她的泪干了。
自那一次伤心欲绝的通话之后,就再没有为桐子流过一滴泪。
这让她释怀了:或许他们的相识相知,只是为了了却一段前尘往事。
或许那一世的她,是他案几的一株兰花,他悉心浇灌,它立志报答。
这一世终于以人的姿态行走于世,却已参不透记不清前尘的种种。
桐子的兰花吟,分明为童菲而作。她读了第一句,就心潮暗涌;接着更是涕泪滂沱;
自此她便心心念念,心里眼里,全是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篇兰花吟,字字珠玑;妙语锦句;难掩心事。
它激起童菲心底的万丈波澜,恰如相如、文君之间的那一曲凤求凰。
再遇见,童菲心狂乱,垂下眼,无处躲闪。
一次俩人上晚班,瞅准时机,桐子一把捉住童菲的手,声音极低却异常坚定地吐出下面的字句:别躲了!何苦苦了彼此!
童菲愕然,后退,挣脱。
我有躲吗?
似怒非怒,她狠狠地瞟了桐子一眼。
女神眼角眉梢的似瞋似责,如柔柔的火苗儿,炙烤得桐子坐卧不安。
他给她留言:哪儿晚餐?求带。
他何尝不想约她,然而他知道童菲心里排第一位的是她三岁的儿子。
单亲妈妈的心给孩子塞得满满的,贸然约会只能被冷漠拒绝。
忙,一边去吧。
她回复,冷漠无情。
他不罢休。
随她来到幼儿园门口。
娃娃蹦蹦跳跳,童菲口里喊着慢点儿、别跑,让妈咪抱抱,一边从后面追着孩子。
桐子一路绕到拐角处,看她娘儿俩出来,猛一抬头:好巧哦!接到了?
童菲拿质疑的眼光打量他。
桐子弯腰对着小孩儿:咱们去圣地MALL游乐园好吗?
孩子瞅着妈妈:去哦,妈咪!
孩子在乐园里爬上爬下,玩得开怀,大笑大叫。
桐子装作不经意地,拿眼角打量童菲:她好看的嘴角,随孩子的动作开合着;明亮的丹凤眼时而欣喜,时而担忧;完全忘我地沉浸在孩子的喜乐里,面目纯真一如孩童。
一股激流在桐子的身体里涌动:
他爱她的诗情,自从加她公号,他嗅闻着她思想的灵动馨香,敏锐才思,曼妙情怀;
如今,第一次近距离地靠近,他明白他更爱她这个人:略带忧郁、隐忍宽和;总想退到角落里,掩藏起天生丽质。
唯有面对孩子,她才展露出少有的笑容。
那是多么纯净的笑啊!
十里桃花万顷碧莲,都不低她的浅笑顾盼;
醉美之情直抵桐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呼之欲出的爱意撞击着他的心房:我要保护这个女人,一生一世。
平日里憨厚质朴的桐子,制造了幼儿园拐角处的多次巧遇;
童菲没有揭穿,没有不理他,那就是在试探着接纳他了。
桐子对孩子的喜欢,孩子对桐子的依恋,让童菲对桐子敞开心扉,他们恋爱了。
热恋中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美好的光阴总是留不住。
冬去春来,童菲因为过硬的科班知识,被委以一个项目的总负责,而桐子只是这其中的一个实习成员。
他很不习惯在女友的手底下做事,加上专业也不对口,这样呆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前途。他提去出考研深造。
童菲不想和心爱的人分离,但考虑到深造会让桐子以后的路更顺些,她还是答应了。
桐子回了远在北国的他的母校,复习、备考,一切顺利;新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童菲除了工作、孩子,就是日日夜夜牵挂着千里之外的桐子。
冷暖该换衣,饭食可合口?
桐子没有攒下几个钱就重新走进象牙塔,童菲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他的一切开销。
她借出差的机会去看他;他在假期里回来甜蜜相聚。
童菲以为走进的是一段一生一世的爱,然而时间却冲淡着曾经纯浓的情感。
异地恋,是对爱情真刀实枪的试炼;终成正果的,那一定是情比金坚。
桐子与童菲,没有躲过这时空遥隔造成的困扰和消耗。
临近毕业,桐子回家乡发展的决定击碎了童菲的梦,等他毕业就结婚的约定曾经是童菲漫长等待的有力支撑。
变心?新欢?移情别恋?
太大的变故打击的童菲大病一场。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日子里,童菲慢慢回想才体味出,桐子这三年来,回来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
不是学校有事就是家里陪老人。
而她一扪心思赚钱、操劳,从来没有怀疑过桐子对她的情感。
一向理智严谨的桐子上次回来竟然把装着身份证的一个小包丢在机场。
童菲心急火燎让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却说那边一个同学送他去的,应该是他替他收着了。
童菲心里一转,怎么这么大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还要别人送机?
却再没往深里想;
桐子这次回来然后转路回家探望,说好的回校时间都过了,却说等朋友一起走;一等就是一周。
童菲心里特别委屈:自己上班忙得要死,桐子怎么能不顾及她难熬的一个学期的分离,连一个假期都不能拿来陪自己和孩子呢?
回家探望老人自然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为了等朋友就耽误一个星期呢?
那边的学业终究是紧张还是宽松到随便可以请假呢?
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你等一周?比女朋友还粘糊。
情侣吗?
上班中的童菲揶揄着桐子。
嗯嗯。
随后桐子发了一张俊美男子照。
同性情侣?
嗯嗯。
童菲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翻江倒海。
那,怎么可能!
童菲想起送桐子去机场的那个人;
小长假和桐子一起出游的那个人;
约定五一一起走走的那个人;
那么,你说的回家乡创业,是和这个朋友一起吗?
嗯,是的。
童菲的大脑乱成一团麻,泪水在眼眶子里打着转。
她给人事打了个电话,说很不舒服请一天假。
她走在大街上,回想着昨天一些群友关于同性、双性恋的聊天。
想起从来很有话说的桐子,在她提起网友们关于同志的话题,还有相关的片子时,他都一句话截断。
童菲手哆嗦着打出几个字:
同性恋人,相处起来会有尴尬吗?
你别胡说八道!
那边是桐子的暴怒。
其实,现代社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无论怎样,我还是祝福你们的。
随你怎么想。既然你这么不了解我,我们就这样算了。
分手,来的如此决绝。
童菲在床上躺了一周,前前后后的,想起曾经几次一整夜的找不到桐子;曾经多少次为他失眠流泪。
他的解释是和朋友一起唱歌、喝啤酒,喝多了;
课题加班熬夜多了,手机没电了。
还教训她一个男人干事业,你那么神经质怎么好,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她回想起有一次问桐子,你的那个朋友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他说他偶尔看了他手机,都知道。
看了他的手机?偶尔?
连手机都不设防可共享的人,是怎么一种亲密程度?
桐子有给我看过他的手机吗?
我的手机他有兴趣看吗?
痛彻心扉逐渐蔓延成麻木。
分手,是最好的结果了。
童菲依然愿意相信,那个俊美男子与桐子,只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她希望他一路顺风顺水。
曾经经受过一次感情打击,独自扶养着儿子的童菲,以为天长地久的爱情,终于还是成了一场泡影。
世界太复杂,你不知道表象底下掩盖着啥。
人渺如一粒尘,在世间走一遭,没必要对一些事去深究。
春暖花开,童菲从打击中挺过来了;外面阳光正好,你不必太过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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