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宵夜

      我是陈牧。今天我想讲个关于宵夜的故事。

       闷热的夏夜，依然是9点43分，浩明从实验室出来，伸了个懒腰。回到住所，他习惯性地刷刷手机，再三确认ZAKER上没有感兴趣的新闻，朋友圈里也没有新鲜的状态。十点整，他机械地打开手机音乐，收衣服，洗澡。

      洗澡这件事在浩明这里从来都不敢含糊，严格按照精心设计的操作流程进行，因为在科学家心里，洗澡跟养细胞一样，是天底下最严谨的事儿，当然，也是这天底下最舒服的事儿。他曾多次与业界的同行探讨过洗澡与生活质量的关系，对方同样的感受让他对这一说法更加坚定，恨不得做个人群研究进行辅证。

张浩明

       男，27岁。他是我的本科校友，性格沉稳踏实，对某些事物有不一般的执着。临床医学八年制毕业的他，果断抛弃了从事骨科大夫的机会，秉持对科研工作的热爱，毅然投身京城某医学研究所。他的人生金句是，“科研是个风骚的老娘们。”不知是不是上帝听到了他的话，果断地隔绝了他生活中大部分妖娆的女性。

       他有一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有空的晚上11点12分一定要出去吃个宵夜。看了看手表，今晚洗澡时间有点拖沓，要赶上夜宵时间得加快速度。他胡乱地擦干头发，穿好外衣，走了大约20分钟的样子，习惯性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宵夜档口坐了下来，店门口赫然写着<阿香美食>。这家店，他一个月没来过了。

      老板娘名叫阿香，是个年逾三十的少妇，四川人，一个人带着个6岁的孩子，雇了2个伙计撑起一家宵夜档口，炒得一手好菜，但长时间的油烟还是把她熏得油光满面。

        阿香过来倒了一杯酸梅汤，问：“您这是出来玩吗，还是刚加完班？”

       “啊？”浩明诧异了一下。虽然经常光顾这家店，但从来都是井水河水两清，跟谁，哪怕是风流雅致的老板娘，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阿香今晚突然这一问，似乎让浩明觉得被触及了自己的什么隐私。出于自我防备，他内心快速地抛出了好几个略带攻击性的问题想反问对方。“两者都不是不行么？” “我们很熟？”出于礼貌，他的这几个问题始终也都没说出来。

       阿香看到的画面则有点滑稽：浩明瞪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额头还冒了几滴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见他不出声，阿香宛然一笑：“噢，看您有段时间没来吃了嘛，以前经常看您来这吃的。一直很好奇您是在这附近上班还是……”

       她似乎感觉到问得唐突了。旁的人都是几个人围一起喝啤酒撸串的，唯有浩明每次都是在深夜里一个人过来，单点个小炒。说着，她拿起抹布擦了擦浩明面前的桌子。

      “没有。”浩明尴尬地回答，带着微笑，同样没再多说别的。只是照例拿过菜单看了一圈，要了一份炒面，外加一碗贡丸汤。阿香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追问。她回到灶台，熟练地打开天然气，凉油热锅，快速地在锅里多打了两只鸡蛋，脸色晦暗不明。

      “叔叔，妈妈说，晚上不能吃太油腻，给你少放了油，你快吃吧。”一个瘦削的孩子颤颤巍巍地端来一盘炒面。浩明微愣，转头远远地看着，在摇曳炽热的烟气中，他看不清阿香的表情，便继续享受着在世俗的宵夜场里一个人独处的安静。

       浩明跟我聊起这顿特别的宵夜，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或许只是因为我经常点同一个菜品，所以才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吧。”我望着他，讳莫如深，“你还会再去吃吗？”他没有回答。

我猜，他会吧。

夜已深，你还在街头游荡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