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

徽庙尝以寇准《春日登楼怀归》中“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句试诸画工，题自第二人以下，多系空舟岸侧，或拳鹭于舷间，或栖鸦于篷背。独魁则不然：画一舟人，卧于舟尾，横一孤笛。其意以为非无舟人，止无行人耳，且以见舟子之甚闲也。所以胜出者，非仅摹写其形其境，更书尽其中幽意闲情一缕耳。

午后，窗下静坐，思此一幅图景，恍然在目，宛然昔年故园之遇，然掠影浮光，如柳絮杨花漫天，强欲捉之，即已失之，俛首视掌中如也空空，迷惘不胜。

所记者，乃颍水一湾，逶迤绕城而过，去故宅不远，郊野水畔，亦有渡口，行人俟此，一舟杭之。舟子乃一老者，近花甲而壮健，面苍多须，貌甚清癯，立船头，运桨如飞，雅善谑，每操乡音与舟中人言，能使满座驩咍嗢噱，为之绝倒。

一岁，值凛冬，至渡口，日薄崦嵫，四围阒寂，绝无人行。斜晖脉脉，野水悠悠，岸边，蒲苇离离，摇曳其情，远处沙鸟几只，翩跹上下，点水而飞，戏于落晖，又俶尔远逝，渺入云空。

唯孤舟一只，水上自横，舟子卧船尾，右手枕脑后，左手随意置腹上，高架其足，轻点足尖为节，呜呜度曲和之，微闻而已，曲词悉不真切。瞥余来，亦不起，仰面观云，浮舟漾漾，身与云与船俱南北西东……

彼一刻闲寂之状，总在意中，经年犹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