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姑娘

作者：金照

疯姑娘的故事很长，要从头说起。

疯，是方言，在我家乡那里就是傻的意思。

疯姑娘具体姓甚名谁，我大体不记得了。

疯姑娘其实并不傻，只是她的父亲是个“疯子”，大家一来二去的这么叫，她的本来名字就渐渐的被淡忘了。

“疯姑娘”住在村西头，我家住在村东头，一般，村东头的小伙伴们一块玩，村西头的小伙伴们一块玩，可是因为疯姑娘的爸爸是个疯子，她遭到了众多小伙伴的嘲笑和讽刺，偶然，她又寻到了新的小伙伴，那就是我的妹妹，于是我也认识了疯姑娘。

疯姑娘大概也有十几岁了吧，可是她还没有上学。父亲是个疯子，能让她上学吗？那时我还小，我就问她：你爸是疯子吗？疯姑娘把头一扭，大声说：我爸不是疯子！只是有时候会糊涂！糊涂的时候会打人而已。

疯姑娘的父亲不是疯子，只是有时候会糊涂？我感觉很可笑。可是父亲却告诉我，疯姑娘的父亲的确不是疯子。不过那是之前的事。疯姑娘的父亲很聪明，小的时候上学成绩经常拿第一。写的一手好字。可以说，在那时候是个楷模了。后来，疯姑娘的父亲像普通人一样，结了婚，有了疯姑娘，一切都正常，直到发生了一件事，疯姑娘的父亲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了。

疯姑娘的父亲有个亲兄弟，还有个老母亲，一家人相依为命。某一天，他的兄弟去田地打农药，可能由于不懂得科学操作的缘故，回来之后就一直呕吐个不停，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兄弟是中毒了。按整理说，中毒应该第一时间就医。那个时候，吃饱饭都是问题，有病只能等死，父亲告诉我的。疯姑娘的奶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喊医生，相反，只是让她的儿子一直喝清水，毕竟那个时候只有水是不要钱的。她的儿子似乎好点了，当然晚就沉睡过去，可谁曾想，第二天，她的儿子再也没醒来了。

亲兄弟的意外离世对疯姑娘的父亲打击很大。我问过疯姑娘为什么你爸爸会不正常，疯姑娘说起她叔叔的事就像讲故事一样，最后还不忘了说：那时候我还不记事，这些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才开始，疯姑娘的父亲只是闷闷不乐，并不会打人，疯姑娘说：我爸还给我做过风车呢……可能是因为病情加重的缘故吧，疯姑娘的父亲变成了打人的恶魔。疯姑娘的妈妈被打的不敢回家了，自然，疯姑娘也不敢回家了。疯姑娘的奶奶也管不住她的儿子，只是她的儿子永远不会打母亲。疯姑娘被父亲打的遍体鳞伤，每次都和母亲相拥而泣。每次看到疯姑娘，她总是面无表情，问她怎么了，她说被父亲打了，可是，一会小伙伴玩闹的时间，疯姑娘就像什么也发生一样，和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快乐。

有一次，发现疯姑娘有一段时间没来我家玩了，问了母亲，才知道，疯姑娘的妈妈离家出走，不要她了。原来是疯姑娘的妈妈整日受着凌辱和殴打的生活，逼不得已，被迫出走。疯姑娘早上醒来，只发现床头有几件新衣服，锅里有刚熬好的热汤，到处寻找妈妈，寻不到，问奶奶，奶奶告诉她：你妈出去几天，过几天就回来。只是几天过去了，疯姑娘的妈妈再也没有回来，疯姑娘呼天唤地，口中叫着妈妈，却再也没有听到妈妈的回应。或许这就是疯姑娘的命吧。

疯姑娘的父亲依旧变本加厉，大人都嘱咐小孩，看到疯子，要跑的越远越好。疯姑娘的父亲升级了他的装备，以前他只是随时随地拿着一根棍子，走到哪里拿到哪里，后来他又拿了钢筋棒，钢筋棒一头磨的尖尖的，裤腰带藏了不少东西，锤子、钉子……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不能靠近，否则就有性命之忧。后来证实，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妈妈走了之后，疯姑娘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两人维持着基本的温饱问题。疯姑娘的父亲正常的时候还会听他妈妈的话，他妈告诉他，今天要去田地里找收割机割麦子。疯姑娘的父亲听了之后，就径直去了田地，疯姑娘的奶奶还怕出事，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正值农忙时节，大家都在收麦子。收割机是外地的，割一亩地大概五十块钱吧。疯姑娘的父亲看到收割机，二话不说，就拦了车，疯姑娘的父亲让司机先割他家的麦子，司机一看他家的麦子在河边，地形险峻，还怕稍有不慎，车掉到河里，就严词拒绝。

疯姑娘的父亲拦着收割机不让他走，司机下来与他理论，哪知，疯姑娘的父亲二话不说，拨出他的钢筋棒，就是一下。再后来……出大事了……

后来的故事是疯姑娘告诉我的。疯姑娘的父亲用利器杀了人，由于戳中要害，司机身亡。显而易见，疯姑娘的父亲被公安机关逮捕，后来疯姑娘的父亲又被派去采石场搬石头，疯姑娘说：采石场有人看着你干活，我爸不好好干活，不愿意搬石头，他们说我爸有精神病，准备给放了呢……疯姑娘说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只是从此再也没见到过她的父亲。好像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疯姑娘了。

后来的故事都是听母亲说的，疯姑娘的奶奶被大女儿接走养老了，疯姑娘怎么办呢？母亲说：准备和她寻亲呢。我又问：那么小就寻亲了？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呢。

以后再也没有疯姑娘的消息了。现在写疯姑娘的故事已经是十几年之后了，我想，现在的疯姑娘的孩子也不小了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