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灌仓传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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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华成设宴，灌仓上坐；扁担戴花，蚂蚁断魂
灌仓的老婆突然死了，回去了处理后事了。
万华成正惋惜失去了一个好典型，谁知第三天灌仓又出现在工地上。
这一来，万主任激动了，真正被他献身水库的精神感动了！什么是英雄？这就是英雄！失去亲人的悲痛啊！是什么力量使他强压悲痛继续革命的？是荣誉！是党给他的荣誉！是组织给他的光荣！万主任决定，一定要给灌仓更高的荣誉，让他作出更大的贡献，作出更有力的榜样，推动水库工程更早地结束。
万华成决定宴请灌仓，开庆功会，给他授红花。
公社的小餐厅里摆着三张大圆桌。正中一桌的上首是公社革委会刘主任和万华成副主任，中间的主位留着。其余的陪客是革委会其他干部和各大队的民工负责人。
灌仓在文书的引导下走进了餐厅。
聚餐老照片，图文无关
万华成起立介绍：
这位就是工地的先进典型，人称“灌仓”的双担英雄吴德佑同志。大家欢迎！
小餐厅立刻响起了热情洋溢的掌声。
灌仓被让到中间的主位上。
革委会刘主任和他紧紧地握手，万华成也和他紧紧地握手，不停地摇着。
看着灌仓那双布满老茧青筋绽露的大手，万华成感情充沛地说：
同志们，这是一双典型的贫下中农的手啊！我们的社会主义就是靠这样的手创造的。来，为了这双手，为了我们的双担英雄，干杯！
大家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一齐等灌仓举杯。
灌仓见众人都端着碗看他，突然明白是要喝酒，忙端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引起满屋一片赞叹：
好酒量！
坐在灌仓一边的刘主任站起来，抚抚灌仓那由于长期担担子而长出一个肉砣的肩，感慨地说：
这是一副怎样的鉄臂钢肩？回回担双担？
灌仓也忙站起，说：
没事，我担得起，担得起。
刘主任又关切地问：
听说，你的妻子刚刚不幸去世？
灌仓眼眶一红。也许他意识到这不是流泪的地方，又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哀伤强压了下去。
不容易啊！这就是贫下中农对革命的赤胆忠心！毛主席的教导千真万确，“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同志们，为我们有这样的群众，这样的英雄，干杯！
灌仓又“咕咚咕咚”喝下一碗。
喝，喝！
吃菜。吃，别客气。
大家都来敬酒，大家都来让菜。灌仓喝下了一碗又一碗……
真是好酒量啊！那回他喝下了大概总有上十碗“锦江”。
酒宴过后，工地指挥部在水库工地的石料场召开了一个短时现场庆功誓师会。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工地总指挥万华成亲自授给灌仓一根扎着一朵红绸大花的扁担，红花下的绸带上写着“双担英雄”。
誓师大会
这时，宣传员使出全身的力气领头喊口号：
抓革命，促生产！
向双担英雄吴德佑同志学习，向双担英雄吴德佑同志致敬！
大干快上，愚公移山！
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口号声中，高音喇叭反复播送的“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语录歌声中，脸上泛着青色的灌仓木木地任凭人簇拥着他走下主席台，任凭人为他脱去上衣露出赤膊，又任凭人拿他的红花扁担勾上两担大石，又将扁担搁在了他的手上。
初春的下午，乍暖还寒。长坑山谷的风吹来，袭在灌仓的赤膊上，胸前后背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醉醺醺的灌仓打了个寒战，似乎清醒些了。他转头看看周围簇拥着他的人，低头看看扁担勾着的两担大石块，知道又该担双担了。于是，他长吸了口气，一弓身，扁担上了肩；一挺腰，土簊离了地。二百多斤的担子压在肩上，他感到分量了。他迈开了那双大脚，但脚底下似乎轻飘飘的，不如往日踏实，步履就不禁有些踉跄。
一直守在灌仓身边的二伢不禁失声大叫起来：
灌仓叔，不行，你醉了！
醉了？嘿，嘿……是，是……醉，醉了。
灌仓气喘吁吁，一步一移。
看样子，他是想放下扁担。他多么需要放下扁担歇一歇，坐下来喘口气；或是躺下来睡一觉，恢复一下元气再来担啊！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停，他得挺着向前走。眼前扁担上的红绸子在飘，主席台和坝顶上的高音喇叭在响，万主任万华成还在看着呢！不，也许不是因为这些，也许是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凤莲的声音，活着的还得活下去？也许是他看到了白花花的补助米，看到了毛伢仔捧着饭碗的欢欣？也许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是习惯性地咬住牙关继续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
突然，恍惚间看见脚下好像有几只大蚂蚁。
这级只大蚂蚁在努力地向前爬。
灌仓就要踩到它们了。他下意识地一闪，却被肩上的重担压得一个趔趄，就要向坎下倒去。
哎呀——
走在他旁边的秉魁惊慌地叫了声，同时就扑过去想要扶住灌仓。离灌仓更近的二伢早已本能地伸出手去拉，却只捞到拴在扁担上的红绸子大花。红花被扯开了，二伢拉着红绸子的一头一个屁股墩摔在路上，灌仓却一个斤斗翻下坎去，脑袋摔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整个工地霎时骇人地静了下来……
二伢木木地坐在地上。他发现，撑在地上的手边有几只大蚂蚁，一只被他撑在地上的手压死了，一只已爬到刚才捞到的红绸子上，还有一只正在旁边不屈不挠地往前爬，爬……
突然，秉魁撕心裂帛地喊了一声：
灌仓——
山谷响起了阵阵回声：灌仓——灌仓——
一只乌鸦“呱呱”叫着掠过人们的头顶。
二伢顿时泪流满面。
尾声
水库工地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哀悼双担英雄吴德佑——灌仓。
指挥部号召全体民工学习吴德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掀起了一个新的大干高潮。
水库如期，不，提前一个星期完工。
公社刘主任晋升县革委会副主任，水库总指挥万华成晋升公社革委会主任。
草草修成的长坑水库却在第二年如日升预料的垮了。
那年夏初，一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在连续两个小时的大暴雨后，山洪暴发，长坑水库水位猛涨。快天亮的时候，大坝“轰隆”一声塌了，洪水像一头猛兽窜出长坑口，跌入坝下的龙潭，然后一路咆哮着吞没沿河的田野和房屋，向下游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