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再思怀才不遇，弄风月辞丽曲雅｜元曲佳作欣赏(30)

沉吟图

徐再思，字德可，号甜斋。嘉兴人，曾为嘉兴路吏，后旅居江南。与张可久、贯云石同时代人。作品多写江南自然景物与闺情，以清丽著称。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其曲“如桂林秋月”。散曲现存小令一百零三首。

伤春图

折桂令 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

心如飞絮，

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

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

月半明时。

【注】千金：极其珍贵；何之：之何，到哪里去了；证候：同症候，即症状。

这是一支代少女写“春情”的小令，它细致入微地刻画出一个伤春怀远的少女的复杂心态。全曲四层，第一层三句写相思之怨，第二层三句形成鼎足对，写相思之苦，第三层两句工对，写相思之烈，第四层四句写相思之哀。情景相协，妥贴如熨;思绪流转，自然天成;爱恨怨怜，百感交集，尽在独守孤灯的不言中。写情若此，《坚瓠壬集》卷三评曰：“得相思三昧者与”。

思春图

水仙子 红指甲

落花飞上笋芽尖，

宫叶犹将冰箸粘，

抵牙关越显得樱唇艳。

怕伤春不卷帘，

捧菱花香印妆奁。

雪藕丝霞十缕，

镂枣斑血半点，

掐刘郎春在纤纤。

【注】笋牙：竹笋的嫩芽，色纯白；宫叶：指甲壳，用唐代宫女“红叶题诗”的曲故；冰箸∶即冰柱，玉指；菱花：指镜子，古镜常为菱花形；妆奁：本意为梳妆用的镜匣，后引申为女性的嫁妆，此处用本意；镂枣∶镂刻的枣子；刘郎：情郎。

在这支小令中，作者处心积虑，逞使才情，极尽描形摹态之能事。连用五个比喻，由指甲而手指，由手指而人，由人而心，由心而爱，层比推移，点滴不漏。尤其是"怕伤春不卷帘"、"掐刘郎春在纤纤"两句，顿显生气，从而把一篇内容上几近狎冶的游戏文字变成了言为心声的代言曲子。立意上高人一筹。吴梅《顾曲尘谈》说，此曲"语语俊，字字艳，直可压倒群英，奚止为一时之冠"。

怀春图

水仙子 马嵬坡

翠华香冷梦初醒，

黄壤春深草自青。

羽林兵拱听将军令，

拥銮舆蜀道行。

妾虽亡天子还京。

昭阳殿梨花月色，

建章宫梧桐雨声，

马嵬坡尘土虚名。

【注】马嵬坡：地名，在今陕西省兴平市西；翠华：以翠羽为装饰的旗，是皇帝所用仪仗，诗文中多借指皇帝；黄壤：黄土，这里指杨贵妃死葬之地；羽林兵：皇帝的亲兵卫队。这一句是指安史之乱时，唐明皇幸蜀，兵至马嵬坡，三军不发，要求处死杨玉环之事；銮舆：皇帝的车驾，代指皇帝；妾：杨玉环的自称；天子还京：唐肃宗乾元二年十月，郭子仪军收复长安，肃宗派太子太师韦见素迎玄宗于蜀郡，同年十二月，玄宗还京；昭阳殿：汉皇宫殿名，赵飞燕姊妹所居，这里借指杨玉环生前的居所；建章宫：汉宫名，这里指玄宗返京后的居所。

曲子以杨玉环自述的口吻，表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清醒。生前与死后，沉溺与醒悟，皇帝与宠妃不同的命运构成鲜明的对比，反衬出命丧马嵬坡的不公与无奈。以"梦初醒"起笔，经过"妾虽亡天子还京"的沉痛，最后走向"尘土虚名"的大彻大悟。这里有对杨玉环的同情，也表现出作者清醒远世的思想倾向，读来发人深省。

清江引 相思

相思有如少债的，

每日相催逼。

常挑着一担愁，

准不了三分利。

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注】少债的：欠债的；准：抵算；利：利钱，利息。

相思是诗、词、曲中的“重头戏”，甜斋这首曲，独辟蹊径，以“少债”喻相思，自然贴切，生动传神。又变本加厉，以高利贷喻相思之苦的加重，精警形象。笔法疏宕，明白如话，诚如"桂林秋月"，清澈简静。

琴韵

凭栏人 春情

髻拥春云松玉钗，

眉淡秋山羞镜台。

海棠开未开?

粉郎来未来?

【注】粉郎：语出《世说新语·容也》，说何晏貌美面白，如同敷粉，后常以"傅粉何郎"代称美男子。此处指美貌的情郎。

这首曲子写闺中人的春情。前两句写因思念心上人而懒于梳妆，百无聊赖;后两句写强烈地渴望情郎来到身边而生怕春早到花早开。前两句是摹态，后两句是写心；前者实写，后者虚写，角度多变，思绪开阔。结尾连用两个问句，语势急促，扫起句慵懒的氛围，转而为闺中人妇急切难耐之渴盼，使全曲气韵流转，跌岩生姿；曲词亦随口唾出，真切浅显，堪称本色妙语。

湖光山色

朝天子 西湖

里湖，

外湖，

无处是无春处。

真山真水真画图，

一片玲珑玉。

宜酒宜诗，

宜晴宜雨，

销金锅锦绣窟。

老苏，

老逋，

杨柳堤梅花墓。

【注】里湖，外湖：宋代诗人苏轼曾两度出任杭州知州，在任期间疏浚西湖，灌溉田地千余顷，并用疏浚出的淤泥构筑长堤。后人念其造福黎民，因称此堤为"苏堤"。又因堤旁遍植杨柳，故又称杨柳堤。苏堤长二点八公里，南起南屏山，北到岳庙，堤将西湖成两部分，堤西为里湖，堤东为外湖；

玲珑：玲珑剔透；销金锅：宋周密辑《武林旧事》卷三"西湖游幸"条记载，游西湖之人"日靡金钱，靡有纪极，故杭谚有销金锅儿之号"。销金锅，字面意思为挥霍金钱的地方；锦绣窟：与销金锅对举，意为西湖是花天酒地的所在；梅花墓：即林逋墓。林逋曾"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惟倾心于养鹤植梅，有"梅妻鹤子"之誉。

此曲咏赞西湖。前三句写景，极言西湖人物阜盛，景色迷人，结句抒怀，隐隐现出作者的人生志向：要么为官一任，福民一方；要么梅妻鹤子，逍遥隐逸。作者在概写西湖佳景的“春”、“真”、“宜”之后，又以特写的笔法推出了“杨柳堤梅花墓，暗含对“销金锅锦绣窟”的否定以及对“老苏，老逋”生活方式的崇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