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学者
大二的时候,同学邀我一起做学术研究项目,想来自己缺乏与人合作的能力,而这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便应了下来。课题是关于“新时期校园文学”的,之前本校并没有人做过这个课题,所以我们没有前车之鉴,在老师的指导下,便将最大的精力放在了资料的整理上。与资料打交道之外,我们还分成小组去采访原来在师大文坛风云一时的人物。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因为整理的任务较重,便一起去采访了还在师大任教的一位老师——徐兆寿。
话说初见徐老师,我们很拘谨,而他不是很清楚我们的来意,所以说的也少,基本上是我们恭恭敬敬地问,他规规矩矩地答,内容多半是回忆他的校园时期。谈起在文字里挥霍的那些岁月,聊天渐入佳境,话题也就不需按部就班了,他甚至是有些兴奋地为我们讲述那些过去,狂热的、光辉的、暗淡的,讲述他作为诗人的种种和他的诗人朋友们。谈到自己的作品,他还是青睐那些年的东西,虽然青涩稚嫩,但敢想。他说自己现在有时都很惊叹于某一句诗的想象,纳闷自己当初是如何写的,换做现在的自己,想必是写不出来了。
徐老师年轻时就有一个“诗人梦”,最后也梦想成真。不过,比起诗歌,小说才是他“文字生涯”中最为光彩的一笔,起码,在世人眼中是这样的。如今,他的文风已然成熟,文笔也是老辣,写的东西更多地融入了在时间里生长的沧桑,思考取代了那些青春岁月的想象,作品多了份重量。去询问“一个人是怎样改变”或“为什么改变”,我认为是大可不必的,因为如果有人来问我,我就答不上来。所以,当身边的同学问起了徐老师这个问题时,眼前的画面几乎重合了我脑中的想象——他愣了半晌,然后一笑,是那种能抖起肩膀的笑,说:“这怎么说呢!反正就变了呗。”人的改变大概是自然而然、在某些难以捕捉的瞬间,等到察觉,都是水到渠成之后了。求变求变,“变”岂是能“求”来的?既然无法渴求,又何必问个因果。
当时,历史文化学院正好邀请外来的教授在学校开讲座,那位老师说:“一个历史学家,首先必须是一个思想家。”徐老师便借了这个“句式”,说:“一个诗人,也得先是一个思想家。” 他成名于学生时期,写诗、作文,皆有“作品”,而面对三个后生,他还拿出自己的研究性著作——《中国文化精神之我见》,赠予我们。原来,他现在也是做学术的!
有一个片段,是我时常想起的。徐老师说他年轻的时候,去参加较有规格的文学研讨会之类的活动,诗人、作家的位置都安排在靠前些,而专家、学者等,都是坐在后排的位置。现在嘛,正好相反。世道大概是跟原来不同了,这样的感慨,我最尊敬的老师也有过,他说原来教的学生里,时常有人向他请教“老师,我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作家,或者诗人”,而现在很多学生大多询问他如何学术研究。
诗人浸于情,学者精于思。当一种身份认同度高于另一种,本就不在同一概念范畴的两者,难免被人当做比较。在深圳大学中文系任教的教授徐晋如,曾经有过“大学中文系应该是培养作家的地方”的论断,大概也是崇尚“学者”的风气太盛了吧!不过,这种稍显强硬的矫正,还是不多的,多的是一种调和的思维。但是,善思的诗人和善感的学者,到底是彼此裨益呢,还是彼此龃龉?估计是扯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