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时常挂念你啊

作者拍摄

我爸爸的二姐，我的姑姑贵儿（前文桂儿有错）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叫绍兴，二儿子叫建兴，小女儿叫琳儿，绍兴哥哥的性格很温和，与人说话轻言细语，人生得高大，一表人才，只是体弱多病。

绍兴哥哥有阵脸色很差，总是胃痛，去医院检查，一查却查出了胃癌，从那以后，只要我去姑姑家玩，绍兴哥哥就躺在堂屋的竹床上，有时靠墙半躺着。

有一回我走到堂屋，看着哥哥，他气虚，脸色蜡黄，姑姑有些生我的气，她说，怎么？哥哥病了，来了以后见到哥哥都不喊了吗？

不是不喊，是惊讶，那时哥哥的眼窝都瘦得有些凹陷了，手指也是蜡黄的，我不敢出声，只站在堂屋门前的石墩子旁不做声地看着。

我长这么大，只见过爸爸在我面前哭过一回，那唯一的一回就是绍兴哥哥去世的噩耗传来的时候，那时我们家已经搬家住到斗门小学的对面了。

那天我，奶奶，爸爸，我们三个人就在一楼的餐厅里，餐厅的门对着屋后的土墙开着，我用脚拨着土墙上滚落的石子，爸爸和奶奶在聊天，爸爸如往常一样在客厅与餐厅之间踱步，奶奶时不时叹气。

说着说着，我听爸爸说，绍兴走了，然后爸爸把手撑在餐厅的门上，抬头看着那片土墙，我抬头看着爸爸，爸爸的眼睛里有泪花，他的心应该是梗到喉咙那里了，奶奶拿身上的布揉搓眼睛，只有我，看看奶奶，看看爸爸，再看看那片土墙，那土墙实在是凹凸不平，只露出了很窄的一长条天空，那天的天空，我记得，没有蓝天也没有白云，什么都没有，只是天空。

再后来，姑姑就变了一个人，眼睛总是红红的，总是去绍兴哥哥的房间，坐在他的床上，搬着哥哥的遗像，家里的人喊她，她半天才走出来，额头上细碎的刘海总是被拨到一边耷拉着，渐渐地姑姑的眼睛也有些凹陷了，她有时还会去到绍兴哥哥的坟上，也是好久不下山，不回家，家里的人都很担心她，只是也都拦不住她。

哥哥走后，姑姑打牌也变少了。

我复读六年级那年，我们家又搬去了赤壁市，姑姑有时会去我家，起先是去玩，逛市的，再后来却是去做各种体检的，姑姑脸色也不好，身体状态差，我陪着她去人民医院做过CT，那时我总问姑姑做CT痛不痛，姑姑说不痛，人进去，往上面一躺，有机器来照。

我还记得，做完检查，我看到院区有公园里的器材，踏脚来回晃的，环绕着这些器材还有栀子花，那时已经是傍晚了，天是灰色的，花是带着灰色的白，叶子是带着灰色的绿，我站在上面荡来荡去，姑姑满脸笑意得看着我，我那时已经会难过了，绍兴哥哥走的时候我还不会，那时我有点害怕失去姑姑，但我也笑着看着姑姑，假装大声和姑姑说着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姑姑也走了。

奶奶说，贵儿走了噢，贵儿作孽，命苦，本来没病好端端的人，因为绍兴走了愁苦伤心出病来了。

是的，奶奶说的是对的。

做过好多回检查，一开始是心脏病，后来别的症状却查不出病因，但是医生说过，要姑姑心态放好，病是能调养好的，可姑姑还是老样子，家人劝不了她，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姑姑走后很久，有一天我、弟弟、还有奶奶一起在爸爸的房间看电视，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只有电视机的光亮，突然不知道哪里飘来一股很臭的气味，没一会儿又消散了，我和弟弟不以为意，奶奶却说，是你来了吧，贵儿，你来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