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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房子

2022-05-15  本文已影响0人  泰山寒梅

从我记事时,就知道五妈家养着一头草驴。二三月,天气转暖,草驴被拴在门前的树桩上晒暖暖打盹。这头草驴低头纳闷地,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人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岂可斗量?就这头草驴共给她家生了三个疙瘩驴骡。一个二骡,两个骒骡。人见了五妈总会说,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烂驴到你手上,一下一个骡子,这疙瘩驴把你促哄扎咧。草驴吃得少,也好喂。要是有精饲料,槽里随便扬把肤子皮。没有了,掺拌些青草就行了。槽中老光溜溜的,一点不剩。不像骡、马等大牲囗难侍候。动不动上结下结的。就是名医都治不好。

五妈家有一间简陋的破草房,四堵墙都是用土打的。非常毛糙,里边没有窗户,又阴暗恐怖。顶部是用芦苇泊子上覆着一层泥,驮在三道梁木上。门是用两扇木板割成的。老鸭嘴上挂着铁门闩,常年不上锁。谁用石磨给牲口拉料或给人磨碎食物的时候,随便招呼一声,便可推门而入。这就是磨房。平时里边黑咕隆咚,人没有事,不轻易进里面去。

听老人讲,磨房是我太爷手里的产物,到底是什么时候盖的,花了多少钱?不得而知。常言说:树大分丫,家大分家。我太爷手里五个儿子,都成了家,都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很不方便。于是决定分家。偌大一份家业,分成五份。五爷早年去世,只留下

五妈和两个儿子过活。这磨房是我太爷手里的产物,分家时分给了我五爷。不久,我五爷就撒手人寰了。

没事的时候,我最喜欢看套驴上磨子。我会瞅着五妈上石磨子的时候,到磨房里去看驴拽磨子。那时还没有电磨子。只有石磨子。用人力或蓄力驱动。因为到中途,五妈把炒熟的牲口料,黄豆,黑豆之类的抓一把给我吃。我牙口好,扔到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那声音,好听极了。五妈看着我嚼豆了,就想笑,抿着嘴,那眉眼全是笑。

看驴拽磨子是非常有趣味的事。

磨子上有根横梁,专门用牲口来拽或用人力推。五妈牵来驴子,戴上安眼,蒙住两眼,咙头罩住嘴巴,以防偷吃。套上绳索的驴子,以为是在继续朝前走,实际上在绕着磨子一圈圈地旋转。粮食从磨眼里溜进去,被磨扇碾成碎沫,从磨扇下面流出。最后用面锣锣,用筛子筛。我也帮着五妈锣面,筛面。

不久,有了电磨子,是钢磨片的,人在上面用斗添粮食,下面流出白生生的面粉。石磨子不用了,但磨子还在,木门经常闭着。成了无用的废物。

很常没见到五妈了,很想见见她。听人说五妈瘫痪了,不能动弹,常年卧病在床。一躺就是三年。三年没见五妈的面了。一天,我跟在母亲后边,慢慢地来到五妈的房间,老远就闻到一股草药味。已经认不出五妈了,她已瘦得皮包骨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床烂絮破被子,遮掩着只剩几根骨头的身体。她说话已分辩不清声音,话像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两眼无光地望着我,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始终躲在母亲身后,想看,又怕看到。

一天,我放心回家。听人大们说,你五妈不在了,今天入殓,明天送进坟园。送五妈的那天,来了村上的许多人,有的叹息,有的摇头。我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五妈了,鼻子一酸,两股热泪扑嗽嗽落了下来。

五妈不在了,但磨房还在。它已闲置不用了,仍矗立在那儿。它成了我们捉迷藏的地方。

小时候,功课不重,也不多。闲得无聊之时,和小伙伴玩捉迷藏的游戏。捉和藏轮流着更替。轮到我藏的时候,便自然想到了磨房。磨房已经很久不用了,里边阴森可怖。我胆子大,不怕鬼。人不知,鬼不觉偷偷潜伏在那儿,躲藏了起来。一藏竟是一个下午,不知什么时睡着的。大概玩伴连找了几个地方,没找着,他也想不到我会藏在这儿。便不找了,索性回家去了。等我醒来,一咕噜起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

不久,草驴老掉牙了,瘦得走不动了。只是卧在残阳里。后来,不知驴是自然老死,还是卖给杀房换钱了。陈旧的老磨房在无数次风雨的侵袭中剥蚀了,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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