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东陆冥城 • 画影现世（29）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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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霍子荷
二十九、争端
众鬼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鬼，面相俊逸，穿着暗绿色袍服，葛巾束发，衣袂翩翩，站在山腰一棵树顶，悠哉悠哉地飘浮着。
澄海舵的多数鬼并不认识这个家伙，但刘舵主、中年妇女以及那复姓百里的少年却一眼认清了他。
那中年妇女大声道：“这里是澄海舵的奉火仪式，不欢迎西边来的朋友，请回避。”
“西边的朋友？”那鬼仍轻哼一声，飘身而下，直驱向前，奔着聚会的中心而去。
刘舵主见此情状，大声道：“戒备！”
于是，教众亮出兵刃鬼爪，同时地沟土墙，草绳树网，全面施展开来，好不热闹。
但那葛巾长袍鬼轻蔑一笑，两袖擎起，飒飒飒斩断沿途土木障碍，也不知什么力量似利刃出鞘，使其毫无滞碍，速度不减，如巨鹰一般滑翔至近前，稳稳站住，动作潇洒。
他站定后收了法术，仍是一嗤：“想不到堂堂隐火教澄海舵主，与鬼界官员同气连枝、沆瀣一气，对待真正‘同宗同源’的教中兄弟，却如临宿敌、大动干戈。可叹！可笑！”
那中年妇女此时也已收缩圈子，护持在刘舵主左右。她忿忿道：“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舵在此聚会，你乃不速之客，当然要防。”
那人目光忽转锐利：“想当年我在九乡与闵执教奉火时，还没有你这婆娘。”
那女鬼脸色一白。
刘舵主道：“月芝，你先退下。”
随即，舵主刘易守开口了：“苏炅，东西两教不相往来已久。你突然出现，又不通报，今天是我奉火大日，当然戒备。你……”
来者仍是一哼，对刘易守并无敬畏之意。
原来这隐火教是鬼界外围的一大帮派。前面已经说过，鬼界除四区二十八路之外，有很多隐秘洞穴，乃至荒村弃城、孤山野岭，都不在区划之内。隐火教便在这些弃城荒山之间发展起来。虽然也有教众在鬼界四区乃至中央区隐去身份、供职阴司，但它的主要活动区域却在鬼界之外。
大约两百年前，隐火教发生内乱，分裂为东、西两个教派。刘易守执掌的澄海舵是东教派的重要支系，而这不速之客苏炅却是西教派的。因为双方隔膜已久，所以上演了这么一幕。
苏炅听刘易守说话不算客气，心中暗骂：我们一向只说“东派”、“西派”，这些败类却已经叫做“东西二教”，分裂意图竟如此明显！……不过事态紧急，今日暂且不与你纠缠这个。
他看向姜茗水。
姜茗水不认识这个鬼，但听他们对话，已经猜出三分。对他而言，西教派也是一方诸侯，理当拜访，只是活动隐秘，很难寻觅。现在既然来了，也算际遇，于是微微执帽拱手，想要行礼。
苏炅却别过身，反手一指，向众鬼道：
“此人刚才说，朱雀区近来对矿石需求陡增。尔等可曾想过，鬼界为什么忽然需要更多矿石？”
这个细节，不少鬼倒没注意。在场东教派的鬼大多不愿与西教派的搭话，便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近年来人口增加了，鬼的数量也相应增大，怕是又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吧……”
苏炅听了，摇头哂笑：“澄海舵中竟还有这等无知之辈，枉你们还守在东陆冥城，真是贻笑大方……此地矿石与别处不同。来此采买，绝非一般土木营生，而是另有用途！”
姜茗水听出他言外之意，接话道：“前辈所言不差。东陆冥城盛产各种奇珍异石，向来是鬼界武械装备的原材料。近来朱雀区不太平，对这类材料需求增加，自是……”
“不太平？”苏炅迅速抓住了关键信息，“为什么不太平？有什么威胁？”
“魔影频现……”
“只怕未必吧！”苏炅扫了他一眼，对教众高声道：
“我一路来，先到阳海舵，奉火日期却提前了，没见到人；又到滇海舵，奉火日期也提前了，还是没见到人。于是抄近路直奔澄海舵，好歹赶上你们集会。尔等也不想想，朱雀正卿又不是阎王老子，我隐火教向来不屑与鬼界官僚来往，他姜有城凭什么让你三大舵主改变我教仪式日期？”
他这一番话本有深意，只可惜语气急躁，左一个“你们”又一个“尔等”，对东教派的不屑毫不掩饰，与姜茗水的彬彬有礼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东西教派嫌隙，很多鬼早已不耐烦，纷纷嚷嚷起来：
“喂，你也不是阎王老子，闯进来搅局又是凭什么！”
“就是，一个西教的，大老远巴巴地赶来凑我们的仪式，说他没啥目的，谁信啊！”
“还从那个舵赶到这个舵的，累不累啊！”
“对我三位舵主不敬，居心叵测！”
苏炅风尘仆仆来此，本想暂时放下两派恩怨，给同教兄弟姐妹提个醒。哪料是这般好心没好报的局面？他生前是南明人士，对着刘易守脑后的辫子本就来气；此时受众鬼攻诘，愈发火大。于是指着那个说他“居心叵测”的鬼，竖眉相斥：
“无知小儿！近来朱雀白虎交界地区鬼差活动频繁，用意不明。你们跟此人去，若被一网打尽，此次会后，世上再无澄海一舵，甚至再无隐火东教……”
话到此处，先前静默的舵主刘易守忽而拍碑喝道：
“苏炅！我敬你与闵执教是同辈，才没有下令逐客。今日奉火大会，你不请自入在先，胡言乱语在后，贵客在此，休怪我不念同教之谊！”
舵主此话一出，哗哗哗哗，众鬼也都严阵以待，俨然布起了阵。
苏炅仰天一笑，随即冷道：“随你！我苏炅还怕你等小鬼不成？”
姜茗水忽然认真道：“鬼差调动一事……茗水并未听说，诸位不要动粗。兄长是真心与隐火教交好，姜茗水愿以性命担保……”
“性命？”苏炅嗤笑，“你一个鬼，哪儿还有性命？如果真对隐火教不利，阎君还能把你的魂儿给灭了？……不如，我来动手！”
他说到“动手”二字时，右臂已凭空向前长出半尺，随即鬼掌成爪，五指间竟都生出利器，泛着黑亮，直驱姜茗水胸口——原来他的兵刃，就是已经金属化的手指。
刘易守却知姜茗水是个文客，如果真中了苏炅的鬼爪，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身形飘动，将姜茗水往后方带去，同时一手擎起一个火团，朝苏炅攻去。
其实苏炅刚才那招只是虚张声势，是想先制住姜茗水，再逼他说出实情，并没有伤魂害命的意思。然而刘易守却是全力戒备。
隐火教教义中有这样一条规定——对火的使用，在教内，是用其光明、祥和的寓意；而对敌人，是以火为武器。
苏炅见刘易守护着外人，对自己倒使用火系法术，意味着根本没把他视作教友，已觉忍无可忍，大怒道：
“靼奴！今日教你尝尝苏太爷的厉害！”
一时间，苏炅鬼爪长伸，与澄海诸鬼战作一团。
……
同一时间，春晖市南的高速路上，白玉堂正在开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南使忽道：“走玉泉市方向。”
“你家不是在澄……”白玉堂扭头一看，才发现，南老鬼靠在椅背上，脸色仍不太好。
“没事”，展昭抬脸冲他笑笑，“有些晕车。”
“鬼还会晕车？”白玉堂一语出口，又觉失言。其实他心里清楚，南使只休息了一天，精神状态缓过来了，身体——如果鬼也有“身体”的话——连三成都还没恢复。
他随即一乐：“你都这样了，应该早些回家，别再绕路了。”
“没有绕路……别忘了，我是鬼，怎么可能住在县城。”
“那你住在哪儿？山上？水里？”
车窗外的路灯飞逝而过，映着展昭淡淡的笑容。他紧紧靠着座位，侧脸看着驾驶座上的人，点了点头。
白玉堂抬眉耸了下肩膀，“哦”了一声。
“抱歉让你绕了路……”展昭知道白玉堂是想顺道去澄江调查倪峰一事，有些过意不去，“我的确需要尽快回家，才能休息过来。”
“客气什么！对了，”白玉堂想起一件事，“你的宝剑，差点被我们局里收去做证物。”
他说着，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显得极为正经，“当时，局里逼得真紧！但，我已认定你南老鬼是我的朋友，不愿卖了你。”
展昭仍是微笑静听。
“可这么一来，我瞒下这把剑的后果，就是失去了领导的信任……”说着，白玉堂神色竟已有几分凄惶，望天叹道：“自古忠、义孰能两全，我虽然冤，却感念你对我有恩，知恩图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老鬼送我情；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一招，果然把展昭逗精神了：
“李白前辈也曾与我共事，你辱他的诗，小心我的剑。”
白玉堂眉眼弯弯，笑道：“不敢不敢！我是希望……”
展昭接过话头：“希望我设法帮你澄清。”
“对！”
而且，希望你不要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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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冥城》为本人原创小说，首发简书，请删除未授权转载。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设定是在《三侠五义》人设基础上的扩展。图片来自网络，涉权请联系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