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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的秦体字

2024-06-07  本文已影响0人  王东生W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出口伤人

秦桧“诗文天下,颇擅笔翰”,所创的秦体字名誉朝野,更是受到皇上的赞赏垂爱,这令天下文人骚客无不叹羡。有一个叫司马俊的人,便突发奇想,兴起了个“儒秦社”,专门临摹仿写秦体字,凡有秦桧的手迹流出来,大家便如获至宝,仿效摹写。

摹写秦体字最入佳境的,还要说是儒秦社里一个叫章凹的人。他点、勾、撇、捺,就仿佛冥冥中秦桧在握着他的手笔推行运走,锋精墨湛,摹写出来的秦体字,简直以假胜真,由此,也使得他常常目中无人。这天,章凹临摹完一条秦幅,撇眼望见身旁一个叫廖非的,还在埋头临写着,不由过去一探视,“喷儿”就讪笑出声道:“捉襟见肘,捉襟见肘,这临的哪是秦体,爬的虫儿蛆一般嘛!”即时逗得众人“哗”就笑开了牙齿。

“你……”虽说是文人相轻,但如此这般当众打人脸颊,简直可称是侮辱呀!廖非被嗤笑得脸红脖子粗。但看看自己的临帖,又的确是艺不如人,但他强忍住没有发作,心底里却恨声暗道:“章凹,你等着!”

二、试比高低

不久,便出了一件事情。宋高宗以十二道金牌,将前阵抗金的岳飞招回临安,下了大狱,由秦桧处理此案,秦桧就以“莫须有”罪名将其杀害于凤波亭。事件一传出,国人震惊,儒秦社里更是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想到秦桧是这样一个祸国奸臣!秦体字虽美,却掩不住秦桧的内心腐丑,有人便提出要散了这儒秦社。

“不可以!”章凹酷喜秦体字,早已经爱屋及乌,不由为秦桧极力声辩起来道,“秦桧虽为丞相,级品却还不及岳元帅,怎有能力以下弑上?要杀岳飞只有皇上能做得到,却又不能归罪于圣上,便得有人担当做个替身。再者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儒秦社又不是临摹习学秦桧的胸怀心谋,是习摹秦体字的精萃,以此儒秦社也万不可散的呀!”“你这是不辩是非!”在一边的廖非早听得胸中火起,蹬时拍案斥道,“你竟为那奸臣抬轿子说好话,那秦桧给过你何等好处吗?”章凹即刻反唇相讥:“你这是嫉妒我秦体字写得胜于你,在此借机发难吧?别奸臣奸臣的在这里喊叫,有本事,有肝胆,去当面锣对面鼓去?”廖非仍不示弱道:“你章凹就是在助桀为虐!你就是为奸臣抬轿!”这时,在一旁的司马俊见廖非说辞越发没有了遮拦,慌上前阻止道:“隔窗有耳!隔窗有耳呀!”章廖二人这才都住了口。儒秦社是司马俊倡举而起,他自然最不愿意把儒秦社散解的。

这天,司马俊又热心邀众友人来聚社,原想章廖二人前日那一闹腾,廖非不会来了,却没料廖非第一个到了不算,还带来了尚好的美酒,说是为众社友佳酿润笔,行文流世,鼓舞得众人不大工夫个个就都有了醉态。

突然,廖非举杯来到章凹面前,说道:“都知道章兄的秦体摹写得出神入化,却不知道章兄酒后也能否?”章凹这时也已是醉意朦胧,听过此邀不觉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廖非又向自己寻衅呢,立时醉舌回道:“不在话下,廖弟可以出字根。”

“字根已经写就,章兄可照临摹,倒要看看谁临的秦体更为淋漓尽致?”廖非展开手中的宣纸,立刻显出十个大字来:

士勇撼五岳,佞智彰秦岭。

墨艳清漓,笔锋遒劲,看得众社友吐着酒气都叫起好来。果然是来寻衅!章凹醉眼朦胧看了看廖非,不由摇摇头叹道:“还是不服吗?你这是要与我试比高低吗?”廖非直言回道:“是又怎样,敢最后一比否?”“比,跟他比!”社友们见有人向章凹叫板,像都进入了斗鸡场般,先就一片声喊叫起来。

再看章凹,只要一说写秦体字,本就如打了鸡血般兴奋,此刻再被众人一激,更是箭在弦上,哪能不发,早展开宣纸饱蘸毫墨,照着那字帖“刷刷刷”一蹴而就:

士勇撼五岳,佞智彰秦岭。

再与原帖拼排一起,精颓毕现,真真比廖非所书的原帖更胜了一筹。“谁更尽致?唯属章凹,廖非你被比下去了呀!哈哈哈……”众人又是一片笑声起来。

艺不如人,自取其辱,章凹连醉摹醉写都能如此完美,廖非叹了口气一脸羞愧,彻底服了。忽然却将章凹所书的这条字幅卷叠起来,珍惜地拿在手中,抬头谦恭地看着章凹。章凹即时便明白了,不由大得意起来,轻蔑地说道:“若仿秦体,先临章体。拿去吧拿去吧,哈哈哈哈……”  廖非听允,便如获至宝般将字幅揣入怀中,脸上却难以察觉地现出来一线奇怪的笑影。

三、断章取义

廖非果然在家中苦练起“章体”来,以至儒秦社里数日来未见他身影。这日大家再来聚社,他便早已是一派的人瘦毛长。众人见到他,还未及问他临摹习字有何进展,他先已走到章凹面前,告知他所临习的字体已经有模有样了,今日是来特邀章凹到寒舍饮酒评字的。

章凹不知道廖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在犹豫,这时司马俊先上来鼓掌劝解道:“冤家易解不易结,去吧去吧,廖贤弟这是在向你示好呢,别再冷了他一片诚意呀!”再有众社友也帮劝,章凹将手中笔砚先送回家,还是跟随廖非来到了廖宅。

桌上却不见酒杯菜肴,只有笔墨纸砚和摹写的一堆废字稿。“酒在哪里……”章凹刚起疑问,廖非已从废纸堆底拿出一条字幅:士勇撼五岳,佞智彰秦岭。

章凹一眼认出来:“这是我临的秦体字,你这是要……”章凹话还未落尽,廖非像变戏法般手一抖,字体原来早被剪开,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落在桌案。廖非捡出其中四个字,在一条宣纸上拼粘在一起,章凹看着再读出声音来:

“岳勇秦佞!”

廖非瞬间变阴脸看住章凹冷了声音道:“若把这条字幅让那秦桧秦丞相看了去,章兄想来该有何等结果呢?”章凹愣地一怔!再看一遍那条字幅:岳勇秦佞!分明是在彰益岳飞,侮骂秦桧呀!冷汗“刷”就落下来了。“不!这不是我意,是你在取义断章!”“是我取义断章,可字是你写的呀,”廖非接道,“没有你写的秦体字,我能用什么去断章取义呢?临安城里只有你章凹摹仿秦体最入佳境,到时候不怕那秦桧找不到你的头上来!”

章凹没料到廖非会为自己这般精心设陷,竟比那鸿门宴还要歹毒几分,白纸黑字让他有口无辩。“你这小人!”章凹突然扑上前欲抢夺过去字幅,将其毁掉。

廖非却早有防备,跨向前推挡开他:“你恃才辱人才是小人!”即刻俩人扭打起来,踢咬抓挠。文人打架哪有个章法,从屋中撕扭至亭院,直打得章凹没了气力,嘴里骂着灰溜溜逃走了。廖非喘嘘着折回屋宇,正得意终于出了这口恶气,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他发现桌案上拼粘的“岳勇秦佞”的字幅,竟不翼而飞了!

四、谙波毙水

廖非翻遍桌案上的废纸仍未找到字幅,忽然明白了几分……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即刻抬腿出了门,追赶至章凹家中来。

正舔舐疗伤的章凹猛然又见到廖非,不由脸现憎色道:“你将我伤及如此,怎又找上门来,没完结了吗?你别欺人太甚!”廖非说:“你还装!你还装!”章凹说:“我装,我装什么,装着再挨你毒打不成?”章凹伤肿的脸上又现出来一层委屈。廖非却冷哼一声解说道:“你来时就有所准备,所以借故送笔砚回家,暗叫上人保护你。当看到秦体字幅时保护人却决定不再现身,乘我俩扑打至亭院,偷潜入屋中拿走字幅,情知字幅到手后你便不再与我打斗,溜回家来。好有心计的家伙……”

“天那,我命休矣!我命休矣!”廖非话还未说完全,章凹咕咚瘫坐地上,眼泪都下来了。“我知道那字幅的凶险,本来还想你我都为文人,过后再向你低头说软,讨回那字幅毁掉了事,便停止打斗含辱而返,没想那夺命的秦体字幅,你竟、你竟弄丢失了。我命真的休了呀!”

“字幅真的不是你让人偷拿走的?”廖非见章凹哭得真切惨烈,不像是装的,“那是谁拿去的字幅呢?”

“谁拿去的?我也要问你呢?”章凹又哭叫道,“字幅一旦流落到秦桧手里,定会查出是我章某所书的,那他杀我就如同踩死只蚂蚁般呀!”

廖非这下傻眼了!他原想设下陷阱断章取义,拿得了章凹侮秦的把柄,一是解得秦桧杀害岳飞之恨,二是为吓唬章凹,过后再将拼粘的字幅毁掉了事,并无害死章凹之心,所以只请章凹一个人来家中看字幅。却不防窗外有眼,隔墙有耳,那究竟是谁偷拿走了字幅,拿走字幅又为何用意呢?“若秦桧通过偷拿字幅人得知这侮秦之为是我所演绎,我也没好果子吃呀!我、我回家再找找去,也许是风刮跑了……”廖非又惊又怕,忽然心存侥幸说着,急抽身跑出门去。

再回到家中廖非真的屋头炕脚一通翻找,仍是无果。但从此以后,章凹是一见到廖非便要追问:“那字幅找到了没有?没找到!那字幅找到了没有?还没找到……”人竟是一天天魔症起来,仿佛时刻都能看到那秦桧持刀霍霍向自己而来!

这天,章凹魔魔症症来到西子湖畔,突然看到湖面上漂浮着一页字纸。定睛再看,可不正是他写的那“岳勇秦佞”字幅吗?高兴着击掌而舞了:“找到啦!终于找到啦!我性命有啦我性命有啦!”纵身跳入湖水里去抓字幅……

闻得章凹葬湖而亡,廖非不禁心惊叹嘘:秦体字章凹仿效摹写得最佳最逼真,人却死在了摹写最逼真最佳的秦体字上,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言——谙习水者死于水啊!

谁知廖非这边叹嘘声未止,三日后,又听闻司马俊在家中突然患了疯痴症!

五、游魂惊梦

廖非跟随着儒秦社友来到司马俊家,果然看到司马俊眼珠上翻,不醒人事,胡言乱语:“去找那乞丐!去找回那乞丐来……”司马娇妻守在床边不住摇首垂泣。“这到底怎的回事……”司马妻见众人问得急迫,面上一阵飞臊,也顾不得许多了道:“罢!罢!顾不得耻辱了,索性合盘托出吧。”

原来,那日廖非为报羞辱之恨,将章凹谎请家中,司马俊觉出蹊跷,悄然尾随至廖家窗下,将章廖二人事都看在眼里,听进耳中。后来二人还大打出手,逐斗至亭院去。司马俊忽然心中一亮,翻窗潜入将那“岳勇秦佞”的字幅偷拿回家中,藏于书柜下他写的废字稿里。三日前章凹落湖而亡,司马俊心中一紧,急至书柜下翻找,却发现“岳勇秦佞”的字幅和那些他写的废纸稿都不见了!“你满头汗津津在找啥?”妻子这时过来问他。“我找放在此处的一幅字稿,你可见到?”妻回道:“还提你那些废字稿,堆在那里墨臭熏屋,为妻早为你处理掉了。”“原来你都烧毁掉了啊。”一听这话,司马俊神情有些轻松起来。“我是原想烧毁掉的,恰遇一个拾荒老乞丐过来,说废字纸穷人家糊糊窗棂,也可卖些银两的,烧毁可惜了,我便将字纸都送老乞丐了。”一听至此,司马俊缓转的神情瞬息又大变,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妻子惊得上前急问:“这是怎的了你……”司马俊这才道出了自己心机。

原来,司马俊做梦都想谋官,突发奇想起造了儒秦社,就是想闹出响动拍秦桧马屁,借阶升迁。可儒秦社早被社友们喧嚷得轰轰烈烈了,也没引来秦丞相的一丝动静,无声无息。那日司马俊偶然尾随章廖二友,意外看到那幅“岳勇秦佞”的字幅,瞬间眼睛一亮,希望重燃——这字幅不正是自己谋官升迁的另一块敲门砖吗?便乘章廖二人在亭院仇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偷拿回来,准备寻找契机向秦桧去邀功发举,卖友求荣。可如今字幅被老乞丐拿走,若有一日流落到秦桧那里,寻根溯源是从他司马俊家中流出来的,而章凹已死,又是死无对证,他通身有嘴也是说不清楚了呀,那秦桧还不问他司马俊个同党诛灭之罪?可若大个临安城,找一个老乞丐谈何容易?寻找至第三日仍没寻找到老乞丐踪迹,司马俊已急恐攻心,倒在床榻就再起不来了。

廖非心怀鬼胎,闻得这一切后,独自悄然离开了。

可是躲得过白天,却逃不脱黑夜去,从此,夜深时刻,就有声音来到耳边将他从梦中惊醒:“老乞丐,秦体字幅哪里去了?”

紧随着另一个声音也哀怨而叹说道:“那湖水好冷啊。寥非,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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