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大人物杜月笙

最近香港降温了，这个天气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1949年差不多这个时间，蒋介石准备撤到台湾的时候，曾经力邀一个人一起去台湾。这个人蒋介石也惧他三分。他是杜月笙。

旧上海响当当的黑势力青帮老大，人脉之广，力量之大。他跺一跺脚，上海就要震上几震。当时的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没有杜月笙解决不了的事。

但是老杜一生盲目跟从国民党，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他，主谋杀害当时共产党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杀害汪寿华。但是这是老蒋的命令。汪寿华曾经跟杜月笙也是交谈过，杜月笙还答应他要保护好工会。杜广收门徒，在工人中也有一定影响。在国共合作的期间，杜的确也帮助过共产党。然而现在，他坐在客厅，面色凝重。

那天他让管家万墨林打电话给汪寿华，让汪来杜公馆吃个饭。汪还打电话来问，还有谁赴宴。张啸林回答，你，我跟老杜，商量个事。

结果8点多，汪进到杜公馆，往一楼大厅走去，竟然空无一人。再抬头，在客厅门檐前，张啸林穿着一身东洋和服，双手抱在胸前怒目瞪着汪寿华。在他左右还站着上海滩有名两煞星，马祥生和谢葆生，满脸杀气。

汪觉得不对劲立刻往回跑，结果潜伏在门口的人一拥而上，把他带走了。杜月笙彼时坐在自家楼上抽大烟，冲到客厅门口说：不要做在我家里！

汪在车上，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还想着路上遇到工人纠察队就有救了，结果车上的芮庆荣卡住汪的脖子，两只手一起用力，汪就昏死过去了。

等他们到了沪西，在一片树林之中，几个人开始埋汪寿华。结果听到了麻袋里的呻吟声。芮庆荣本来已经举起了铁铲，正要下去的时候，被顾嘉棠制止。最终他们还是将他埋了，封土那一刹那，漆黑如墨的东方天际，倏然亮起一道白光，像闪电照耀，又比闪电时间长久。好像大量火药爆炸，又听不到爆炸声。

杜月笙一生，不得罪人，做人做事处理周全，四方拜会，先礼后兵。人脉很广，也在抗日时期出了很多钱和力。他追求的不只是黑社会老大，而是想跻身上流社会，想要有身份，地位。他是半个文盲，却喜欢结交文人墨客，四方权贵。许多文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如章太炎、章士钊、杨度、江一平、郑毓秀、秦联奎、陈群、杨云史、杨千里等，都是他的寻常座上食客，连名震天下的大教育家黄炎培也是他的好友。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连他都要忘了汪寿华的事了。

日本无条件投降的那天晚上，喜讯，佳音，良辰，美酒。杜月笙喝了半杯白兰地，一下就醉了，他说他睡了很香很甜的一夜。他本以为，老蒋会让他当个上海市市长，结果他重回上海的时候，政府已经改头换面，本来要迎接他的仪式也突然撤销。在北站附近，贴着大字标语：杜月笙是黑势力代表！打倒大流氓杜月笙！

后来知道是他曾经的门徒，当时的上海市副市长，吴绍澍搞的鬼，他背叛师门，一心要杜月笙塌台。后来杜的结拜兄弟心狠手辣的戴笠同志在蒋介石面前参了吴一本，吴就塌台了。据说吴回去见老蒋的时候，老蒋一个耳光就过去了。是啊，想要杜倒下的是老蒋啊。怪不得老杜说，蒋介石把我当夜壶，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扔到床底下。

杜当时对老蒋也是失望的，就来了香港，听听歌唱唱戏。但是老蒋吧，怎么能丢了夜壶呢。当时国内战场他已经亏损了很多军费，后来抗战胜利，全国各地灾害频繁。蒋就让杜月笙的儿子前往香港请他回去。老杜以为自己还挺有用，他曾经跟恒社弟子王先青说，不要怕别人利用你，利用你说明你还有价值，最怕人家不来利用你。于是他又开心地回到上海，没想到老蒋是让他来主持募捐。不过老杜是很热衷公益活动的，《杜月笙先生大事记》中恭维他说“先生万方宗仰，不择壤流，故无论战时平时，无论天南地北，凡有大灾禄，大兴缮，上自政府之规划，下至地方之建设，几无役不与，无事不致力。”

最属轰动的是杜月笙60大寿，也是要为灾区募捐。因为这一次演出是孟小冬，梅兰芳的绝唱，还有当时全国名伶。阵容之强大，实力之雄厚，是当时戏剧界一大盛事。当时黑市票价涨到每张100万元。仅仅各界赠送的花篮折合现金就到了3.38万亿元，票房收入是100亿之多。杜月笙没有收一分一毫，全部用于赈灾。

后来老蒋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黄炎培有跟杜月笙说，周恩来想跟你见一面。杜月笙是害怕的，他拒绝了。因为民国十六年清党的时候，他杀害了汪寿华。所以朋友都劝他，可以去台湾，可以去香港，就是别留在上海。

老蒋呢，又想拉杜月笙去台湾陪葬。但是杜心里是不开心的。因为1948年，蒋介石为了挽救严重的财政危机，派蒋经国到上海实行市值改革，发行金圆券，要求民间将所持法市外币及金银一律兑换成金圆券。中汇银行经理杜维屏因“囤货炒股”，在交易所外抛售永安纱厂股票2800万股，被蒋经国以投机倒把罪逮捕，后被判了六个月的徒刑。

杜维屏就是老杜和三房太太的儿子。儿子被抓了，做老子的当然不爽。49年4月10日，老蒋把杜月笙叫了过去，说“去年经国扣了维屏，我当时在前线，一点不知情，不然我怎么会让他们这样胡来。这种叫至亲好友丢脸的事我能干吗。”

杜月笙知道老蒋又在演戏。他已经看穿了这个蒋介石。而且老杜从前广受门徒，老蒋上学之前名字是蒋志清，也是拜过杜月笙的。拜师都有个红帖子，他本来想把这个红帖子还给老蒋，结果这个红帖子后来不翼而飞了。而且抗战胜利居然也不意思意思让老杜当上海市长，就是议长也行啊，全没有，新政府还要打压他。现在儿子还被他儿子抓了。所以老杜心里是不爽的。

后来他就来了香港。

他想的是，我还是要回上海去的。是啊共产党的朋友跟他说，还解放后要让他参加新政协。他回上海没什么问题。

49年5月3日，他住进了香港坚尼地18号。这是一楼一底的房子，但是这个新的杜公馆，比不了上海，厅不像厅，房不像房，正房只有3间，其余小房间用走廊隔出来。门前冷落车马稀，杜月笙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

50年的时候，杜月笙感觉香港也不安全。想去法国定居。法国气候好，适合养病。结果他算了算要办27本护照，跟老蒋打了招呼，老蒋说要15万的手续费，老杜仰天长叹，才明白天下最狠的流氓原来不是他姓杜的！

这么有钱的一个人，離開上海的时候有一笔钱，30万美金，另一笔早先托宋子良在美国代为保管的儿女教育费用10万美金，宋帮他买了股票，差不多有十一万美金。但是他到了香港之后，每个月医药费2万以上，光坚尼地一处花销要6万港币。到后来，他的钱花完了。只剩下11万的教育费用。

曾经挥金如土的一个人，到后来居然到了要朋友接济的地步。而且他根本不愿意被接济，他说他的钱花完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他把借条全撕了。找他借的最少是5000美元。跟他借的最多的是500根最重的那种金条，叫“大黄鱼”。借款人全是国民党军政要员。杜月笙一张一张地看，一张一张撕掉，女儿非常不解，问为什么?他说：“不愿意你们去要钱，我不想让你们在我死后去打官司。”

最后他那11万美元的遗产，每个老婆各拿一万，儿子一万，未嫁的女儿六千，已经出嫁的四千。据其女杜美如说，杜月笙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希望了，你们还有希望，中国还有希望。”

其实共产党曾邀请杜月笙回大陆定居，杜也决定回上海定居，托《新闻报》总编钱永铭给毛主席写回信，信写好后这位喝醉酒的朋友却装错了信封，把给毛主席的信错装到给蒋先生的信封里了。就这样，共产党没有看到父亲的回信，而蒋先生看到父亲有回归上海之意后很生气，这件事情留下了千古遗恨。

后来杜的家人都去台湾了。他本人还是想有一天回到上海，这个遗愿到现在都没能完成。他女儿后来和台湾中校飞行员蒯松茂相爱结婚，去约旦定居并开了餐馆。2001年回到上海。她见过冯小刚演的建国大业，她评价冯小刚说，样子像，演得也像，只有一点不像，“我父亲是从不戴墨镜的”。

看完杜的故事，我久久久久不能平静。曾经跺一跺脚上海就要震上一震的人，晚年落得如此凄惨。我查了一下坚尼地18号，现在也已经重建为今天的坚丽阁。香港终究没有留下他的痕迹。世俗的富贵繁华如同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