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后下岗女教师,凭四个字定位余生
[齐帆齐第②期写书营]
之一:拐弯处,慢下来
人生来啥啥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句话,我不知用来安慰鼓舞了多少人!
今天,我把它送给自己——五十岁下岗,在人生的意料之外。
父亲脑出血,每天几千元。
我若断了经济来源,后期,拿什么来请护工?
我整夜睡不安稳,未知的茫然让我手足无措。
我甚至想,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会不会格外清醒。
又恐吵到邻居,捱到黎明,我就出发。
晨光熹微,学生都用烂的词了,我也想拿过来,好像我已经江郎才尽一般。我只是,懒得思想。我仅愿用脚去丈量每一块土地——这世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一步一步,让我知道自己存在着。一步一步,让我觉得我拥有大地。
从这个路口到下一个路口是九千步,从下一个路口返回到这个路口也是九千步,正好,二十里。
第一天我找学校——
我有好几个证件当时没在身边,还有在报刊杂志发表的文章几十篇,加上这些,是不是我还有机会继续留校任教?
我甚至无比恳切地给老板发了小作文:您知道,人到中年正是最难的时候……我还寻思着怎么和大家一起同舟共济共克时艰,集团却把我抛弃了!
老板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国家大势,我无力扭转,我们可能都会成为时代的牺牲者!
看到这里,我已经冷静了一些:既然成为了弃子,那就得体退出。第二天,我要保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感谢学校一直以来的培养,如果有啥需要我之处,尽管开口。
我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可是我不甘心,继续给老板发小作文:
就算成为时代的牺牲者,相信我们也会礼貌地退场!您是有情怀的儒商,如果向内求,我们可以做教育品牌;如果向外求,需要资金还是人脉,大家一起想办法。大形势下,您做出这个裁员的决定,肯定也不好受。没关系,都会过去的!后面附上了品牌课程的初步构想。
老板回我:收到,会认真考虑。这些课程我们以后应该会用到,保持联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是,我还有两年合同才到期,我的五险一金怎么办?我素来嫌麻烦。
等等——我若回去,自然会换掉别的同事。谁家没个大事小情?既然学校率先放弃了我,那就表示,学校觉得我存在的价值低呗。找来找去,学校让我回去又怎样呢?不亦是年轻人去考编或者考特岗,然后退而求其次吗?我如果不是首选,我这半辈子不是白活了吗!
后来,正好有农村教师回城的文件,我找教育局——
在编的。
就这三个字,我忽然心灰意冷。没有编制难道就不能活出我的精彩了吗!人生过半,还何必为了赚那几两碎银去东奔西走!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那一天是七月二十二日,彼时,父亲已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二十天。
我忘了,我是教语文的。傲气没有,傲骨尚存。
以笔为剑,与文字为舞,那不正是我擅长的吗?
《黄帝内经》里不是说“以终为始”——先人很久以前就告诫我们,要在人生的春天就认真思考人生终点的意义和价值。凡事有目标、有计划、有原则。我理解的就是:你最终要达成一个什么目标?你要过怎样的生活?那就把你的目标作为你的起点,去行动起来。简言之,用结局倒逼过程——干啥?怎么干?干就完了!
有钱有闲,旅游,码字,听音乐,吃遍美食。
那就行了啊。
阅读点亮人生,写作改变命运呗!
“以终为始”,让我慢了下来,静心——
下岗好,我不需要请护工,我可以和兄长一起照顾我父亲。兄长陪床,我在外负责采买,做好后勤保障。
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六点走到七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走它一万步再说。昨夜一场雨,淋湿了大地,唯独没有冲走我那些像董宇辉一样信手拈来的短句:
后来你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那些地方都不够美。因为,它们都不是故乡。
后来你遇到过很多人,但是你总觉得少点什么,很少有人能在你的心上,因为,他们都不是我,能够给你温暖。
后来你读过很多的书,但是你并没有记住,因为,没有人像我这样,让你自己写书。
……
晨起微凉,却也说不出的清爽,尤其一万步走下来,那份酣畅淋漓,我滴个乖乖,一个字必须表达不尽我的心情激荡!
刚从初三下来,几乎每天都有学生向我报喜,我一如既往并无两样——人生过半,何必满世界喧嚷,孩子如何能懂岁月的沧桑!
隔三岔五就有准六年级的家长联系我:老师,您能办个班吗?孩子就听您的话!回头初中准备去你们私立学校,要能去你班最好——尴尬的我啊!私立学校不是我的,我充其量就是一个打工的!我以为我以校为家,我就是学校的主人了,然而并没有!
我必须响应国家的双减政策。我必须给家长一个交待——就像我还在学校一样。
其实我可以去县里问问,全县下岗的私立学校的教师那么多,一定会有一个说法,或者后续有安置的处理意见。
可是,不想了——人生来啥啥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这么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如果当时是选择题,我不同样义无反顾留下来照顾父亲吗?
只不过,这道选择题,学校提前给出了答案——从这个角度讲,如我这般有选择困难症的人而言,我该感谢学校。
拐弯处,慢下来。
慢下来,慢下来你就赢了——睡不着的时候,我把熬给学生的鸡汤鱼汤端出来,小火慢炖,加上一寸一寸的夜色,煎给自己。
慢下来!就会认真思考生活,就会衍生无数思想的火花,就会触摸到生命的真相!根本不需要谁给你醍醐灌顶,生活这本大书早已翻开了书页,你去拿几斤智慧就行。要知道,它踩你几脚,不是为了踹你,让你跌入低谷或者难堪,毕竟那对它也没啥好处!可能是,让你踩着它的脊背伸手够到太阳。
……二十三天过去了,爸的病情没有大夫说的那么严重,也没有我们期待的那么轻,但至少,我们都在竭尽全力。
兄长一天可能只睡两个小时,我一天可能需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小妹一天可能和老爸视个频就觉得是幸福的事,总好过,在我们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爸就放开手……
“一点做CT,你能和爸说几句话。”楼下楼下,几百步而已,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但是非常时期,我只能止步住院部入口处,和兄长电话联系。
等着。
一万八千零六十九步,我继续走。大厅里都是像我一样的家属,在保安处软磨硬泡没办法上楼,也就只能闪开一条路,坐在椅子上的、地上的,还有倚墙站着的。
兄长说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哥,家里放弃治疗,当天晚上就拉回家,第二天早上就去了。
还有一个六十多的叔叔,脖子那开了一刀。
“所以,爸命大,能多活几年陪咱们更好,万一有那一天,咱们当儿女的也无悔无憾。”兄长没日没夜照顾着爸,擦屎倒尿,擦身子,喂饭,敲背……也不忘顾着两个妹妹。
“你别着急,这个年龄不要给人打工了,怎么着都能生活,等爸病情稳定了,再看看做什么。”兄长终归是兄长,谁的中年不带伤!却能话里话外给我们力量!
“嗯,不急。”考驾照时拐弯让行是有交通规则的:降档缓行;礼让行人;来车先行……你看,不管怎样都需要慢下来,何况,人生拐弯处呢!
不是更应该慢下来!
求学呀,就业呀,成家呀,立业呀,都是人生拐弯处,可是那些,大抵发生在年轻时,我们有的是时间和用不完的精力,所以,每一次拐弯,可能就像车行至路口,沉稳大抵就够了;不过就是五十岁这个弯,拐得有点急,难度有点大!
那又怎样呢——
姜子牙七十多岁一事无成,八十岁钓来周文王;
百里奚三十多岁无所作为,一度沿街乞讨,七十岁时照样得到秦穆公赏识;
齐白石二十七岁正式学画画,五十七岁靠卖画维持生计,六十五岁才出人头
地。
你去百度一下,大器晚成的人多了,谁不是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褚时健,柳传志,任正非……
我格外喜欢微信的登录界面:浩瀚的夜空下,一个人。他孤独吗?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却用它寻找光明——当时,张小龙是不是无数次一个人走在夜空下?也许,每一个有成就的人,总要一个人度过一段难捱的时光,那段时光也许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捱过去,就遇见太阳;太阳下山,还有满天星光!
你急不得——急,不能解决问题;你慌不得——慌,无疑添加焦虑。
你就像我一样,心里想着:命运将我折腾的死去活来,我要苟延残喘吗?不,如果活着只是苟延残喘,我何必不在黎明醒来!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在千万个声音之中,我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生死面前,下个岗算什么呢!
“哥,几点下楼啊?”一点了,我拨通了兄长的电话,一抬头,他已经推着父亲过来了。
“爸,是我,我是你大丫头。”我握住爸的手,去看他的眼睛。眼皮有点肿,缺蛋白质了;头上缠满了绷带;鼻子里还插着管子;尿袋在床下挂着。
我没有时间悲伤,除了攥住爸的手,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因为,爸还在睡着。
一个同屋的家属兄弟帮忙抬着,爸听话地躺在CT机里,我退出来。人一旦上了年纪,健康就交给了仪器。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医疗器械啊,只盼操控仪器的大夫是杏林圣手。
“爸,”CT室门打开,我继续攥住爸的手,任凭我拍打着他的胳膊,爸仍然是安详地睡着。两根长寿眉,特别显眼,从前我不信鹤发童颜,如今看着爸满头银发,还有那儿童般红润的面色,我知道,以爸的修养,至少还能活十年。
终日奔波忙碌的世人啊,我们来这世间一趟,难道仅仅就为那碎银几两!健康码是绿码就挺好;如果,亲人没病没灾就更好;下个岗算得了啥呢?
“你回去吧,明天炖个排骨豆角。”
“我跟着送到电梯口。”我看着兄长,话说给正在玩手机的保安。
“没有腕带不能进啊。”保安友情提示。
看着兄长他们进了电梯,我转头往出走。一点半,正是最热的时候,脚腕有点疼,挪到附近的麻辣烫吃个便饭,然后溜达几站地,去等公交。
下岗了,要开源节流,能省则省。知识付费的时代,我要把手上节约出来的钱报齐老师的班。
穿过长长的大街,再拐个弯,就是大帝二百米处的站点。那里车特别多,如果不是想着回书店码字,我更愿意步行回去,左不过十里地罢了。
走着,我心里踏实;坐车,我靠窗子磕睡。
迷迷糊糊中,还是学校的场景,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中考备考的状态。初三这一年,起了多少早,熬了多少夜,头发掉了多少根,眼角又添了几道细纹……
年纪大了,到哪里都遭嫌弃。
不过没关系,只要不自暴自弃。
公交车颠簸了一下,头撞在了车窗上,我一下子精神了。
望向窗外,绿树葱茏,我竟看得痴了:那茂密的枝叶后面是山吗?山的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世外桃源?那里,会不会有一个神仙姐姐,她飞过来,落在我的面前,殷勤问我归何处!她可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
好吧,我承认我半睡半醒,做了个美梦,差点儿坐过了站。
下车需要过一条二十米宽的马路,马路中间,有半人高的栏杆,我想到了朱大先生的《背影》。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爸呢?他静静地躺在医院里,二十几天没说话了!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爸呢?他赤身裸体地蜷缩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残存的意识让他有些许的痛感,不经意间去拔管子,可能没有一根管子是让他舒服的。他在顽强地对抗病魔,可我,有一种帮他解脱的冲动:拔了管子,让生命归于尘土,或者,胜似无休无止的痛苦!
抛开所有的私心杂念,梳理心情——当下,此刻,我在想什么。
“哥,爸干嘛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段时间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隔一会儿,我们兄妹三人便在群里聊几句。虽然都是废话,但废话有时候让人心安。
“你爹睡觉呢,睡得呼呼的,打着呼噜。”兄长打开了视频。
“老大老二好利索了吗?”挂了视频我又打给远在省城的小妹,两个外甥女天热的缘故有点中暑。
“好多了。你在哪呢?书店还是家里?我后天早晨到家。”小妹执意要回来,那是她的孝心。
嗯,放心了。
像我一样下岗的人有多少?像我一样父亲卧病在床的有几人?像我一样,一边是医院高额医药费,一边是下岗即将失去经济来源的人,又有谁?他们如何演绎人生的下半场?我的经历,能给他们多少启示?而我的波折,又能治愈他们几分?
在自媒体平台写文有两年零四个月了,不知当时为啥停了一年零五个月,满打满算写了十一个月,二百篇文章,二十四万字。当时给自己定了个啥目标来着?哦,对了——进入总榜排名前二百。
一直傻傻地以为埋头写就是了,很被动,有人加我便回关,回关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是七零后。说白了,我没投入经营过自媒体。恍惚记得买过两次铜牌会员,知识付费的时代!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文或者里面的一句话贼待见时,会赞赏支持。仅此而已。
我都没有看看前二百名是什么段位——我耗时一下午,加了几位七零后的朋友。重点关注了一下前十,看见第七名“齐帆齐”时,有点纠结:八零后!我本身对八零后没意见,只是怕八零后嫌我老了!
好吧,我纠结的点可能在于:八零后都比你强——这叫我情何以堪!我从九六年发表第一篇作品,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一事无成!人家也是初中毕业,人家已经出了几本书!有了自己的公司——怎么到我这里至于下个岗就没方向了!
我还真的是,虚度了半生的光阴,再不奋起直追,活该我被时代淘汰!我若是时代,我也喜欢新人!
我若现在跟着老师的脚步,还有一半的成功概率;我若继续躺在发表过的那几十篇文章上,那就只能光阴流逝,我也跟着我的文字一起发霉!
我心里碎碎念,我手敲着键盘。
“宗彦姐,咱们集团暑期培训分享任务,你辛苦准备一下,题目是《七年级教材分析》。”手机里来了一条教研组长发的信息,正常情况下,我们这一个组是从初三返回到初一,开始新一轮的征程。
“你看看安排别人吧,我在医院照顾我父亲。”我委婉地拒绝。
“这个不急,开学之前准备好就行。”组长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他的同事。
“学校把我辞退了。”我唯有实话实说。这些年来,我已经更愿意和陌生人说话了,聊些有的没的,有时是好奇,有时是打发时间,有时不为什么,就是兴之所至。
学校大大小小的群我还没有退。放假了大家基本上是自动消失,偶尔有同事发发圈,更多的都是在朋友圈潜水。职场上同事之间不牵涉利益时,都是好同事,一旦利益相关,未必比陌生人更亲近。
说什么呢?素日在学校,会问你核酸了吗?假期,特别是这个假期,说啥呢?你被辞退了吗?
这个,有点扎心。职场上,又有谁能左右的了自己的命运!这算不算学校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让我的人生我做主,像哪吒一样仰天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们能将老父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还有什么过不了的沟沟坎坎!
老父亲能和阎王抢时间,我也能再向天借五百年!
嘿嘿,我偷笑了自己一回:平常多正经的一个人,不苟言笑,除了在学生面前,能让你释放自己的,只有文字。一横一竖是在与文字共舞,一笔一划是在向文字倾诉。在文字的世界里,你才能做回自己!
——齐老师能做到的,我也能!她已经拼出了一条路,我要做的,不是复制她的成功,而是,站在她的肩膀上,重新启航!
人生来啥啥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好吧,我听着音乐,码着字,一行一行,一页一页,这些天以来,讲真,是一直以来,我用文字治愈了我自己!追根究底,是愿它也能温暖你,在彷徨无助的时候,你不是一个人。
无数崩溃的瞬间,当你感觉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告诉自己:拐弯处,慢下来!
之二:喧嚣处,静下来
拐弯处,慢下来。
这一大段自省的时光,会成为你往后余生最强大的力量——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类似这样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直奔主题吧。
“收到。地址信息?送签名书。”报完班交了钱,齐老师言简意赅。
“你打开链接那里面有课程,你能不能打开?”老师邀请我加入群聊,然后又细心地问我,“你是简书会员吗?如果从来不是,我送你一个铜牌会员。”
“我是会员,多谢老师。家人住院我在医院送饭,回头回家再打开链接学习。”我停下了交流,因为老师在群里欢迎的是:公办学校的语文老师。
而我,是私立学校的,且,马上就不是了,或者,从学校那天找我起,早就不是了。我还凭啥自居!
我暂时不愿意让任何别人知道我下岗的事儿,知道了能如何?安慰我还是同情我?我都不需要。我只需要静静。
迟早要面对的事儿,腾出空儿我回了老师:老师您是说我吗??我是私立初中语文老师。后面配了一个尴尬的笑脸。
“没事没事,差不多的。原来你是在私立学校呀!”老师如是说。
“估计老师称呼用不了多久了,双减学校裁员大概先裁年纪大的,所以没详细写个人简介这一块。”我翻到群里看着我的个人简介:想链接哪些资源——出书,平台签约,打造个人IP;加入齐帆齐商学院我最想收获——出书,变现,结识志同道合的三五知己。职业那栏我依然写了教师,谁让我有中小学教师资格证呢!
“学校为什么要裁员?那是不是压力挺大?你们平常待遇好吗?”老师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不让招那么多学生了,就用不开这么多老师;还行,压力不小;整体来说,待遇不错。”我其实不太想谈这些,谁知道一个七零后老阿姨的伤!
“就是想把私立学校给砍掉吗?”这问题有点超出我的回答能力范围。
“第一步先缩减招生,后续还不知道怎样呢!”我决定转移话题,“老师,您刚才让整理书稿这个,是出电子书还是纸质书?”
“电子书容易些。”老师及时回复后,又问,“你们那边私立学校比公立学校差很多吗?还是差不多?”
“私立学校比公办学校成绩好,简单说,如果全县一千人文化课上五百分,我们学校能占一半不止。”这是实话,咱必须实说。
“那你们学校办的不错。”老师由衷的赞叹。
“嗯嗯,老师,如果出电子书,后期和纸质书有冲突吗?”
“看一下合同;那你们的私立学校收费贵吗?一般的一学期多少钱的?”老师对私立学校极其感兴趣。
“大概初中三年所有费用都下来十万,老师是想写本书吗?回头有啥想了解的我会知无不言。”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好吗?我心里祈祷。
“哈,我是了解下。”总算不说了,离开一个岗位,说多说少都不合适,沉默是最好的。
我细致地研究了老师成功的轨迹,发现好像没有多难,和老师讲的课一样,似乎都是浅显到通俗易懂,但又句句箴言。
坚持写——被发现——出书——平台签约——成立商学院——开传媒公司。
要说写,我可以追溯到十五岁,那时我就开始写日记;要说坚持,惭愧的我无地自容。二零零四年到二零二二年,这中间,有十八年的时间,我虚度了。若真的追究起责任来,论起没有利用价值,我不就是我自己最大的罪魁祸首!
被发现,先写啊,那样才有机会!好在从今年二月五号起,再没有间断过。发表在学校内刊上的就不说了,在《廊坊文学》上发了一篇《老父亲》,没有特意推广,简书阅读量两千多。
出书,《芦苇地》十万字完稿,按照要求报给了老师。
平台签约,需要继续写,写到被发现,写到出书,才能有资本谈到平台签约。
成立商学院,先把前面的几步走过来。
开传媒公司,前期做好奠基,才能稳步前进。
我研究老师的名字:齐帆齐,朗朗上口,各平台高度统一。我的就不行,名字起得随心所欲,平平无奇,不容易被记住。
“老师,我想改一个名字,想听听您的建议。”我很虔诚。
“你多想几个,我来看看,要好记响亮的。”老师有求必应。
“我想偷偷复制您的成功之路,先从名字开始,等我想好了发给您。”简单如我,咋想咋说。
隔了一天,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索性把用过的名字发了一遍。
“老师,您抽空帮忙看看,给个建议,起名是个技术活:赵宗彦,艾笑红尘,一生爱你千百回,赵赵的余生,我是一片云,小东西。”
“就问第一个怎么样?”老师第一时间回复。
“嗯嗯,赵宗彦,简书、微刊、商学院、公司,都可以用吗?”
“可以。”
第一步就这样走过来了。我把简书、微信、QQ、百家号同步更名“赵宗彦”。
“老师,我没找到您的那本书《我的草根奋斗之路》,我电脑玩的不好,遗憾没能拜读,但不影响向您致敬!来日方长,我会慢慢追随您的脚步。”
第二步,先像老师一样,出个三万字的电子书——每个草根都各有各的坎坷,可能真要看了老师的书,怕是没有勇气落笔。我这么想着,每天在几何书店悄悄地写着,你可以理解为水文,也可以在扛不下去的时候,随意看一看,看别人能有多惨,最坏不过是从头再来!
我逼着自己每天必须写够五千字。
这是第三天。书店对面的火锅店已经灯火通明,透过窗子,我能看见饭店上人了。两座房子中间,是一条很宽的道路,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的踱着四方步,从容着哩!有的在书店窗下的藤椅坐了下来。
书店居然喧哗了起来,几个打扮入时的女生,大概忘了这里是书店,而且是公共场合,旁若无人的大声聊天实在不合时宜。我的思路有一些中断。
索性看过去,年轻真好啊,世界是她们的,她们想怎样就可以怎样。尚未经过生活捶打的人,还不知道世道的艰难。
“您要续杯吗?”店员服务态度真好。
“凉水,加冰,谢谢。”我戴上耳机,试图屏蔽女生们的干扰。
我以后每天要第一个来,每次都坐在这个位置,把这儿作为我的专座,有一天,我成功了,我就可以大谈特谈:几何书店,在我人生的低谷包容了我的岁月。阅读真好啊!书里有大大的世界;写作真好啊!文里有我想要的一切。而且我悄悄地决定了:以后我每一本新书的签售会,都要在这里举办。
我把“出书流程”那堂课又看了一遍,想象着,我的第一本书出版之后,就离我的目标近了一步。
素材我有,只是时间紧,我最迟要在八月十五号之前,小有成绩,不然,暑假开学之后,我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这个别人不知道会有谁,我想可能还会包括我自己。
“怎么了?刚才没听见。”微信里有老同学打来的语音,我拨过去。
“没事儿,你听说了吗?”她停了一下,“大姐说老三死了。”
“我没听说啊,前一段不说做了化疗还好吗?”老三乳腺癌,很久没见了,知天命的年纪,谁也不比谁更容易。要么上有老,要么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负重前行的自己。
“我这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我问大姐说咱们甭去了,她家情况比较特殊。”
“那就听大姐的,她比咱们想得周到。”
“你怎么样?你这一天也是挺难的,你爸好点儿没有?我这上班去不了,发红包你收一下,给老爷子买点吃的。”她人不坏,对我也好,只是,我不想欠人情。
“不用,我爸现在吃流食,命是抢回来了,好多了。你呢?搬新房子去了没有?也没说一声,乔迁之喜我还没恭贺你。”我不愿多谈我爸的病,就像我不愿老师问我学校的事儿一样,我喜欢一个人慢慢消化。所有的伤痛终究与任何别人不相干,凭什么别人要对你的际遇感同身受!既然不能感同身受,何苦满世界宣扬!薄情的世界,妄想深情地活着,活该你咽下所有的苦。
老三死了。我们认识了半辈子,一起哭过、闹过、玩过、笑过,她就这样走了。我该难过的——好像也没有多难过,难过什么呢?没妈的孩子早已活成了自己的铠甲;我该痛哭的——好像也没有眼泪,痛哭什么呢?生命的无奈不是无常?也许,对于常年忍受病痛折磨的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这就是生活啊——撒手的人走了,活着的还要继续生活。
坐得够久了,屁股疼,再有一个小时书店都要下班了。我起身收拾东西,我承认我有一点点断篇,写不下去了。
拎着包从鼎盛王朝出来,靠着山根的路往回走。华灯初上,这城市万家灯火,再也没有了老三的那一盏!除了二姐,老三也没有关系再好一点的人了。过不了几天,老三就会从大家的口中消失——二姐可能会伤心一段时间,伤心过后,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往前走,因为,岁月从不曾为谁回头!
身体告诉我,饿了,可我不想吃,没胃口。买了两瓶水回了家。
洗衣服。静坐。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瞬间供我想念老三。
明天,我还依然会五点半起床,从清晨一直忙碌到深夜。老三去了她的世界,我继续在俗世挣扎。
码字,运动,融入大千世界,然后吃喝拉撒。
写书营里阿云老师在分享干货,我把闲杂人等的无效信息逐条删除,我没有时间当时学习的,我会留着群里需要学习的聊天记录,其余的,原谅我会无情地过滤。如果世界是一个大沙滩,谁还不是沙滩上黄沙一粒!被摔打!被淘汰!被冲走!
十点了,睡不着。
老三如果知道今天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天,她对这个世界有几分留恋?在所有的意识渐渐走远时,老三可曾回首来时路,那时,她是否无悔无憾?
我在想,如果今天死的是我,又当如何?我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我的思想——它会静静地躺在我的书里,在每一页的字里行间。也许几年后,也许几十年后,也许是几百年后,也会有人通过我的文字爱上我!就像跨越千年,我们喜欢从经典中走出来的每一个人物。哎呀呀,老师,我感觉我被自己洗脑了,让您见笑了!您也许懂,也许不懂,七零后的苦衷——再不折腾就走了!就在这一刻,允许我放飞一次自我,天空海阔,做个洒脱不羁的我!
可我来这世间的路还没有走完,我的义务未尽,我还不够资格离开。
倘我真的离开了,还有谁会记得我!
我的学生吗?不,他们很快有新的老师猝不及防闯入他们的生活,偶尔,若干年后某一天,在同学聚会上,或者会不经意想起:赵老师死了!
“她怎么死的?”时间会淡化一切,即使当年我们师生间亲如一家,很久以后,也只会无关痛痒地问。
然后大家吃着,喝着,笑着,闹着,回忆起他们当年的趣事,就像他们的人生我从不曾参与过。
家长吗?不,他们的孩子一辈子遇到老师无数,那时,他们未必还记得我姓赵!
同事吗?笑话——我们谁又会记得几个同事!
可能除了至亲至近的亲人,没谁会记得。
老师此刻在做什么?会不会在前进的路上,她也像我一样迷茫过?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任时光蹉跎!
等待的过程,有些煎熬,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想,我被熬熟了。
我没有大张旗鼓——静静努力,默默发光;与其生气,不如争气;当你强大了,全世界都对你和颜悦色。
转头已是经年,这样的励志语录,即便背串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芦苇地》七月二十三日交给老师,然后,我啥也没问,老师啥也没说。我喜欢这样的往来,不废话,看结果。
兄妹群里兄长发了小视频,看见爸就在那里,虽然不言不语,我已满足。
上床,睡觉。
三点多醒了,颈椎疼,用力捏捏,遂平躺,群里没信息,还好。继续睡。
四点多醒了,起来去个洗手间,好着呢。
五点半,准时起床。
拉开绿色的窗帘,透过玻璃窗,好天儿,不是特别热。
六点准时走一万多步。
七点去吃萝卜蒸饺。步行去几何书店连WIFI,继续研究老师的第二课:出书的流程。
此时,老师应该也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和充实。成功之前,老师也一定一个人走过很长的一段时光,我想象着老师的模样,想象着她曾经也在命运里对峙过绝望,她在前面,我跟上。
一个淡雅的女子,在城市一隅的一隅,安静地生活,用心在码字,一个人就是行走的公司,我何时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呢?
听完课,回复了简书里的留言。
九点半,书店开门了。
“您好,受累帮我查一下,有《简爱》吗?”我说。
“有的,两个版本的,您要哪一版?”店员说。
“我先看看再说。”
我随着店员的脚步去到西洋文学的书架,很快,看到了两个版本的书籍。一本定价三十二元,一本六十五元。
“您要哪本我帮您打开。”
“不用了,我家里好像有一本,我回头拿过来。”
精装版,我根本不知道销量好不好,话说我是从销量来判断翻译的好坏。
寄存好笔记本,回去订菜。
饭店做菜的空隙,去和便利店大姐闲聊。
“大姐,今天没有小苏打呐?”我打开冰柜扫了一圈。
“我看看,饮料太多了,”大姐扒拉着找了一遍,递过来一杯我没喝过的,“你尝尝这个挺好喝的。”
绿色的果粒,葡萄味的!我喜欢。
“还去医院啊?老爷子好点不?你那个公交卡办了吗?”大姐对我的事念念不忘。
“嗯嗯,好多了,没办公交卡,你给我换的那些硬币还能用好多天呢!”
“这个还有两元换购呢,你晚上回来可以兑奖。”大姐提醒我。
“是吗?那别等晚上了,”我打开瓶盖先喝了一口,“好喝!我看看,呀,大姐,真是两元换购呢!” “嘿嘿,你手气还不赖,晚上回来买张彩票!”
“好嘞!”一个瓶盖成就今日份欢喜,大姐聊着天儿就把货卖了,她开心,我满意,多好。
连日来,站在大道中间那块三角区等车,已经成了过马路必备。
一辆,两辆,三辆……我目测着车和我的安全距离,左右看好了方才迈步,就像汽车尾气熏不着我一样。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就算复制,也不是一键按下去就可以把老师的路粘贴过来。
老师是老师,我是我。
老师有老师的路,老师有老师要吃的饭。
我是我,我有我要吃的饭——教育这碗饭,没有我的,那我就自己做一碗饭。我既然能为老板出谋划策,何必不自己去实践?
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呀——我就是在这样用沉默对抗生活的折磨,像神经病似的,绞尽脑汁思索。
没人看出来我有啥不正常的,我从不会与世界格格不入。
过了公交站点很远,发现傻了不是,近中午了,坐在站点等公交车才是。我又返回去。不大一会儿,二十五路如期而至。
上车,投币,坐下,眯着。
“你来了吗?”兄长的电话,“你要是来了,我就在楼下等几分钟。”
我回回神,看了一下站牌,“还有四站地。”
“那我先回去,一会儿再下来。”
“好,想吃什么水果吗?”我太知道陪床的人身心俱疲,营养必须跟上。
“不想吃。”
下了公交,我还是买了西瓜和葡萄,兄长如果累垮了,小妹我们俩还真是束手无策!是可以请护工,但毕竟爹是自己的,不亲自看护枉为人子。
“爸睡觉呐?”见到兄长每天问的话都大同小异,得到的答复也是相差无几,就是莫名欣慰。此心安处是吾乡!爸是家,爸是根,爸是故乡。
如果你劝我老父亲在医院呢,快全心全意啥也别想。我不会感激你,你不懂,我只能无语。
人只有忙起来,才会有直面苦难的力量——爸病着是一件事,下岗去向何处又是一件事,不过,看似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我恨不得强大到俞敏洪老师那样,他母亲就是村子里的王,是村民的主心骨,村子里大事小情,老太太一句话就好使。
我若强大到那样,我一定是我爸最好的作品,那他这一生想来也值了。
从前我不去想什么光宗耀祖,从前我不去想什么荣归故里,今时今日这份俗念竟是如此迫切——我再不成功,爸若离去后会无期,我成功不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从医院出来,照例去吃了一口午餐,然后再绕回到医院门前的站点。从火车站过来只有三站,所以上得车去相当于始发站,没什么人,车上座位多了去了。
我不想坐,只想扶着杆站着,看窗外的远山,绿树,看路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
“此房转租。”这几年,这样的字样并不少见。房租,装修,设备,老板难道不知当下生意难做吗?肯定也知道,只是养家糊口,总要有赚钱之道。
没注意哪站,有一个大弯,身后的乘客撞到了我。
你信吗?年轻时我可能会为不值当点儿事和人做意气之争,没准还敢和人拼命。上了年纪,这都不是事儿,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丰子恺漫画“跌一跤且坐坐”,你把我撞倒了又如何?我站起来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听声音是个阿姨,比我年龄大,回过头,果然,满头白发。
“没事儿,您注意安全。”
“你知道这离锦绣城还有几站地吗?”阿姨一大把年纪,也是不易,大热天绕一座城。我若不努力,再过二十年不知遇见谁会怜悯我的境遇!
“您扶好喽,我帮您看看。”我探过头去数了数,“还有十八站,挺远的呢,一会儿您找个座。”
我到站了,继续等车流,过马路,回家拿了《简爱》:祝庆英译,一九九八年十一月第二十一次印刷,定价:11.50元。这本书是包着书皮的——我书架上但凡包上书皮的,都是我曾经的挚爱。
到书店,点杯柠檬绿茶,加冰。
想起朋友嘱我不能节食减肥,便又点了一个全粗粮的黑饼干。
几口绿茶,一块饼干,嗯,小半天的时光就这样悄然而逝。
继续码字。
“回去了吗?”小妹知道我天天泡在书店里。
“没呢,下雨了。不急,九点才下班呢。”
“我明早晨下车直接去医院。你借把伞回去吧。”小妹说。
“我去接你。嗯,没事儿,一会儿就停了。”云彩在慢慢散开,蓝天露了一小脸,用不了多长时间,天就会放晴。
“我到车站了,勿挂。”隔了好半天,妹在群里发了信息。
“去补个下铺。”兄长和我几乎同时发了同一个信息。兄弟姐妹大概是父母留给我们最好的财富,血脉相连,永远不变!
我站起来走了几步,伸了个懒腰——雨小多了,我就近打开了一扇窗,雨水混着泥土的芬芳,那香气扑面而来。紧闭双眼,我深深吸了一口。
这样的日子,这样泡在书店的日子,不就是好日子——如果爸出院了康复了,此生何求!
老师,我就是那种胸无大志的人,我说的是从前!恨不得一天立好几个志向,常常像没头的苍蝇东飞飞西撞撞,撞得头破血流,撞了南墙也知道回头。
还好遇见你!现在找准了方向一往直前不会变。我重新鼓起勇气,别人可能用飞跑的,光速出书;而我,老师,我可能没那么快,但这条路,是余生唯一的选择!
第二个十天,老师,最迟八月四号,我会完成电子书的初稿和定稿。
其实,老师,很想和您见个面,约您来我的城市避暑,最近不行,以后总会有机会——感恩的话都在心里,不习惯表达,等这三万字完成,再说不迟。
那时,我不幻想我老爸还能健步如飞,只要能活着,余愿足矣。
雨似乎小了一点,快八点了,打道回府。
天已经黑了下来,小雨淅淅沥沥,我慢悠悠地走着,恐走快了脚下打滑。故作从容,让我自己有一种错觉,我正在过着一种悠然闲适的生活。不大一会儿,雨大了起来,除了打伞匆匆而过的路人,就是风驰电掣的汽车。
我依然慢悠悠地走着——除了怕挨摔,就是想着反正淋湿了,索性就湿透。我向来如此,为人处事亦然,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负我是别人的事,我只做我该做的事,做完了放手,然后,往后余生,无悔无憾不回首。
回家,九点,卸下一身的疲惫,洗濑,休息,九点半。
好像沾枕头就睡着了,十二点多不知被什么声音惊醒了。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还在下雨,滴答滴答,比年轻人的脉搏还有力量,它一下一下的吻着大地,不知疲倦。我困倦至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我干嘛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呢?其实我可以去流浪了,走遍我心中的山山水水,那不也是一种别样的人生!又为何定要卡在正式离开学校之前,不停地写,不停地想,不停地寻找!没有黑夜辗转反侧痛哭过的人,不配谈人生的吧!
深夜三点三十九分,三点四十分……
我怕我被世界遗忘,我怕我的人生是梦一场!生活以痛吻我,我反而越挫越勇,我要报之以歌!用文字拥抱那些像我一样,反复被摔打,却爬起来继续前行的每一个!
不行,我真的该睡了,我用了浑身的力气死死闭上眼睛,五点,我能睡到五点半,六点准时去火车站,小妹六点五十回来——妈走了,爸病了,兄长和姐姐就是她的娘家!
五点半,迷迷瞪瞪的,感觉手机里有消息,使劲睁开眼睛好像老师在直播间发红包——老师,我这偷偷复制您的成功,不得要领,不行,等我的心真正静下来,我必须不耻下问!
您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能管理好时间的人,能自律的人,才是高效的、自由的成功人士!而我,可能缺的不是一点半点儿,一念及此,我真正醒了。
不拖沓,不懒惰,收拾,出门,等车,直奔车站而去!
之三:迷茫处,沉下来
喧嚣处,静下来——
我还能听得见新秋金风阵阵,送来一早一晚丝丝的清凉;我还能看得见天高海阔,如洗的碧穹那一抹湛蓝的清波;我还能嗅出秋雨过后大地氤氲泥土的芬芳,黄澄澄的麦田里五谷飘香……
可是我压抑不住我的心潮澎湃——好像我马上就成功了一样,这么现成的路,走起来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别急着做决定,别人的路未必适合你。”朋友如是说,小妹回来后亦是一盆同样的冷水泼过来。
“复制来的成功,充分表示别人擅长营销。而你是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应该问问自己,究竟是想沉下来写出有生命的文学作品,做个洒脱的你;还是去迎合市场轻松换来短期的利益。换言之,你要的到底是月亮还是六便士,或者,你都想要。”
我向来认为这不矛盾。毕竟,凡尘俗世,又有谁能不食人间烟火呢!一如老师所言:左手月亮,右手六便士,这是完美人生。
我不开心——拐弯处慢下来,人生像是按下了暂停健!要到几时才能一鸣惊人?喧嚣处静下来,人生像是进入了无声世界!天晓得几时我就被人海淹没?届时,又有谁会记得我!
迷茫处,沉下来——这该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撑得起的格局,再沉我该溺水了!
“黎明来临之前那段黑暗,才是最力量,捱过去的,方是真的勇士!”朋友循循善诱。
好吧,我承认我自乱阵脚,陷入迷茫中不得方向。
再不得方向,我也还清醒着:营销并不适合我,尤其一旦过度营销,必然后续乏力,那时,既没复制了老师的成功,没准还丢失了自己。梁晓声不是说“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最要有的就是自己”吗?是啊,只要有了自己,天塌下来我还在啊!
于是,我慢下来。是真正的慢下来了。
每天只是走路,码字,跑医院。不再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于是,我静下来。是真正的静下来了。
每天就是走路,码字,跑医院。处理好手上的每一件事。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从未有过的踏实,就好像我拥有这个世界。一字一字,一行一行,从未有过的安静,就好像我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没有痛,没有伤,字里行间的温暖,治愈了我自己,相信,也能给你力量。一天一天,不再慌张,从未有过的笃定,就好像老父亲只是在一个美好的梦乡。不再社恐,不再彷徨,我可能没有本事去冲锋陷阵保卫祖国,但我,要像士兵一样,站好每一班岗,这是我的使命——至少老父亲在,哪怕他病了,有亲人让我奉养,那是世界给我的荣光!
我继续在写书营里泡着,更文,点赞,评论。
于我而言,最坏不过大器晚成。
于父亲而言,最坏不过走到生命的终点。
急吼吼地做什么呢?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但一定要做最好的努力。人生这盘饕餮盛宴,要细嚼慢咽,吃相不要太难看。
我想起父亲这一生。
上学。参军。成家。就业。退休。养老。生病。
终其一生,又有几人不是这样琐碎的日子平凡度过?
父亲老了,而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我有什么资格逃避!
不,确切说,我属于重新出发——五十岁,我还有几个五十岁?我有什么资本一路高歌猛进!
换言之,左倾右倾都是不对的,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慢下来!不仅仅是静下来!最重要的是,沉下来——迷茫时每一个仓促的决定,可能都是致命的。
完美人生都是相似的不是吗?不完美的人生才各有各的不同!且,不完美的才是真的人生。漫漫人生路,哪里来那么多十全十美?谁又不是一路跌跌撞撞,在阴差阳错中缝缝补补?
既然前进亦或后退,也许皆会万劫不复,我何不沉下来,去书里找一条路!
孔子被困的时候在做什么?谈笑风生,从容地弹琴——可有谁曾围困我吗?我是自由的,如果我不捆住自己,谁能束缚住我的人生?那么,多一些淡定又能怎样!
张良最难的时候在做什么?苦读兵法——迷茫处,沉下来,是沉静,是积淀,绝对不是沉沦!如果我不站在苦难的肩膀上,如何能跳出人生的火坑?那么,多一些淡泊又能怎样!
既然天地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何不也忘记“我”的存在?让心宽一点,不只装得下皮袍下那个小小的自我,不只装得下世俗中那些身外的名利,更要装得下众生活着的意义……既然已经跌至谷底,何不在沉默中蓄力?然后触底反弹!让心大一点,不只装得下不请自来的跌倒,不只装得下猝不及防的重担,更要装得下无足轻重的敷衍……
幸好,我沉下来了,在迷茫的当下。
我不再急于证明自己——那些都是给别人看的,别人谁认识我?我又认识别人是谁?再者说了,真正的优秀,需要证明吗?时光不语,它能回答所有问题;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天地能包容万事万物;高山不语,自是巍峨;静水流深,沧笙踏歌;智者无言,心有日月。
你看看,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我可曾汲取万分之一的精华?似我等孤陋寡闻,我给过世界什么,我又凭什么去沾世界的光!
教育的洪流中,我不过沧海一粟,如今,教育不需要我了,我该选择得体退出;
侍亲的路上,老父亲需要我这个做女儿的全力以赴——陪伴,聊天,看护,把当年父母养育儿女的路重复一遍,可能,这就是您陪我长大,我陪您变老!
一度以为我该给亲朋好友一个交待:好好的工作怎么就弄没了呢?去解释国家的大形势,去表达清楚情非得已的意思。那又有什么意思?我的人生我只要对自己有个交待,其余,是几个意思?我这一把年纪,还去做无谓的解释,多没意思!
一度以为我该给领导同事一个证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去展现自己的优势,去一飞冲天,也有点较劲的意思——亮瞎职场中宵小之辈的钛合金狗眼!我何尝不知:欲做大树,莫与草争!我的人生走到哪一步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从此山高水长,江湖再也不见!与小人论短长,我是多无聊,太没意思!
迷茫处,沉下来——
父亲睡着的时候,面色红润,打着小呼噜,如果不是插着管子,根本不像病人。那均匀的呼吸,此刻听上去,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
老师发来消息:下周电子书签约!
窗外,碧蓝的天上几朵云像在荡着秋千,一会儿飘向远处,一会儿又回到了原点;远山青黛,起伏连绵;窗下,高大的白杨耸入云天,茂密的枝叶随着轻风扭动腰枝;几只小鸟飞过来,叽叽喳喳好像在说:
孩子,别急,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依稀记得从前我会告诉孩子们:静能生慧,静下来你就赢了!
可是,此刻我多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人生岔路口千万条路,我不知哪一条是我的征途。
有人说……,也有人说……,我不想听。余生不长,我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于是,我在静默的城市,静默,人间蒸发一般,熬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回头看这一段时光,给了我重新启航的力量!
不知该往哪走的时候,就原地踏步,前半生给我们试错,已经够了,后半生确定方向,心中有了远方的灯塔,方可向着光坚定地前行。
我是彻底沉下来了——
健康是第一位的,所以,每一天首要的事,先锻炼身体。
后来,随着天气的变化,早晨六点准时起床,看看老父亲的状态,还好。七点半之前快走,走到通身是汗,看太阳,看天空,看远山,看树木,看花草,看露珠,看河水哗哗地流淌,听虫鸣,听鸟叫,聆听大自然。八点前吃完早饭——早饭不能马虎,荤素搭配,合理膳食。接下来,陪老父亲聊聊天儿,护工负责看护着老父亲做康复,我码字。
热爱是第一位的,所以,每一天首要的事儿之外首要的事儿,就是在文字的王国里遨游。
从最初一股脑的恨不得掏空自己:散文,小说,诗歌,随笔……轮番日更轰炸,到如今整理思绪,客观分析,最终,将小说放在晋江文学城,而散文、诗歌、随笔等则放在简书。绝不贪多,因为少即是多;绝不急功近利,因为冥冥中,我相信一切皆有定数,有的东西来的太早,我未必接得住,我宁愿凡事儿刚刚好,既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毕竟自古以来都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我不信命,但我相信生活把我踩在脚下,一定是在给我酝酿惊喜!
而我要做的,只是活好当下。
在文字的王国里,与字精灵共舞,享受这世界上如婴儿般纯洁的净土。
平台太多,认准一个去深耕就是了——我不喜复杂,也不愿一根肠子八下挂。简书贵在简约而不简单,包容性极强,最适合做心灵的后花园!无人来呢,咱就孤芳自赏,写温暖的文字,治愈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有人来呢,咱就互相勉励,一起在薄情的人间深情的活着。简书,多像喧嚣世界里那轮如水的月亮!
一辈子只靠月亮恐怕到不了我要的远方,舞文弄墨也要食人间烟火不是?我把我的小说挂在晋江文学城,静待有缘人,换个六便士,做我余生行万里路的盘缠。
当然,我不能只从平台索取,有来有往的才是真的人生。
点赞是必须的,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但凡有点赞的时间,也不差那一分半分的,我自然会随心留言或者评论。平台就是一个小社会,却没有现实中那些繁文缛节。你我本陌生,全靠文字结缘。而文字结下的,相信都是善缘。一个赞、一句留言、一条评论,都会让我们不胜欣喜,因为慢慢的你会发现,支持你的人,大都是虚拟世界里的网友!成年人嘛,你懂的!
评论或建议是酌情的,交浅言深,容易误会。我有一次就冒昧了,以为虽未谋面,但毕竟在一个群里,也算是朋友。看到他在单位里气得发火,我本意是要劝他气大伤身,换个方式解决问题。结果我的表达被误解了,而我,向来懒得解释。只是吃一堑长一智,自那以后,我偶尔看到他的文章会点赞,却不会再留一个字。
分享是可以的,看到自己的不足,汲取文友的长处和经验,在交流中共同激励,一起成长——其实,作文如做人,“以终为始”同样适用:我的文章要表达什么,千万不要说得太多,最后不知所云。
那天群里发上来一篇文章,本来题目挺好的(涉及作者个人隐私,在这里就不透露了),甚至可以说很吸睛。以中考作文为例,阅卷老师看的无外乎是书写、题目、开头、结尾,除非格外抓人眼球能得满分的,会细品,余者根本没时间看。我读文章还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可是,开头、结尾让我大失所望。
这是一篇四不像的文章,说是散文,题目是议论文的架式;说是小说,严重不符合;说是杂文,又文不对题。总之,需要翻工。
窃以为作者落笔之前定要胸中有丘壑,时间允许的话,就像学生时代那样,列个提纲。写作说一千道一万,无外乎就是扩句而已。并没有多难,会说话就会写作。提纲就是没装修的房子,房子的框架都是现成的,你就是根据你的需求填充内容即可——当然,每个物件都要在它该在的地方,床放在卧室,沙发放在客厅,餐具放在厨房,这就好比每句话放在哪一段是一样的,终归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我的位置究竟在哪里呢?
我坚信上帝造了我,天地之间,总有我的栖息之所。
“我给你发了编辑老师的名片,把你的小说发给他。”齐老师总在不声不响中做着很多事,“具体签约事宜你和老师直接谈。”
小说要签约出版,总觉得还不够完美,我决定再沉淀一段时间修改后再签约出版,不着急,慢慢来。
加上近期在杂志上刊的几篇散文,我粗略统计了一下,我发的散文有几十篇了呢!别骄傲,前路漫漫,继续保持努力!
别说没空,我也没有骄傲的资本——我初中语文老师是作家,现在是文联主席,出版了好几本书!我从初中就开始发表散文,如果像老师一样坚持笔耕不缀,一切又会如何!
就算有空,我也没有骄傲的资本——同样初中毕业,齐帆齐老师早就实现了华丽逆袭!
沉下来沉静如海,定下来静观自在。
宝石、大理石、象牙、小雕像、画作、银器、紫色长袍,当苏格拉底看到各种奢侈品摆摊出售时,他惊呼道: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我不想要的啊!
人、财、物,原本没有什么是属于我们的,因为我们来时是赤条条孤身一人,将来离去时,势必亦是茕茕孑立。无他,生命的真相如同宇宙的尽头,唯有孤独。
开学已经一个半月了,除了学生放假会问候我,问候我的还有爸的高额医药费。
我是说,下岗的人离开原单位,就无须再有丝毫牵扯,这样也好,谁还不是谁生命里的过客!
学校的补偿恰好付爸的住院费用。财去人安乐,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们做儿女的也就心安了。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曾经我以为我需要两套大房子,需要一辆豪车,需要几克拉的钻戒,需要古玩字画……现在发现,我和苏格拉底有同感: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我不需要的啊!
真没啥大不了的,一城两人三餐四季嘛,把自己逼出个好歹来不亦于事无补吗?
下午读书。沏一杯茶,熏着书香和茶香的午后时光,谁说不是万金不换的人生!
不必说《红楼梦》,也不必说《活着》,更不必说《肖申克的救赎》,如果泡遍天下的书店,我宁愿在书里死去千年!
是谁说:分清别人是本事,分清自己是智慧。
我没有多大本事,分清分不清的别人,都写进文字里。
我没有多少智慧,分清分不清的自己,都写在文字里。
当你能够看懂《红楼梦》,或者《活着》,你就会知道世间所有,可能都只是一个故事。不同的是,你终于知道,我们最终也都会成为故事。有时,你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而我的故事,也未必是你的故事!
迷茫处,沉下来,收起多余的小情绪——在伤春悲秋的每一个时刻,我意识到,我竟然几乎没想到老三,她已经离开了很久,又好像就在那里从未离开,也似乎,从未存在!
沉下来,我想到的更多的都是“我”,何其自私啊!可是没有办法,我要接着做我的一粒尘埃,未知的前路茫茫,风把我吹到哪里,我就在哪里随风起舞!
作者简介:赵宗艳,笔名赵宗彦。70后,简单,真诚,温暖。爱旅游,爱音乐,爱美食,更爱独处。初中毕业,自学成才。在《承德日报》《承德晚报》《散文百家》《廊坊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说、通讯等几十篇;短篇小说《心雨落无痕》收录在《隆化短篇小说集》。做过教师、文秘、企宣等,现为自由职业者,简书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