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24）

我带着他们来到出租屋的楼底，他们戴着鸭舌帽，挎着包，包里发出铁器碰撞的声响。我回到屋里，他们在楼下闲逛，抽烟。我给门上了锁，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我躺到床上，连袜子也没脱。我真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重新开始，或者彻底结束。

我很快就被吵醒了，咚咚的闷响声从楼上传下来，声音不是很大，时而消失，时而又很急促。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响动，像是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可能是桌子，椅子，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楼板摇晃，有土粒掉落在我的脸上。

没有人的叫喊声，一切都自然发生，没有人干预似的。我用心跳数着数，还没数够三百下，就听到楼上有脚步声朝门口的方向移动。脚步声消失，一切又重归宁静。

我大致可以判断出，周放他们得手了，那个大汉一定被揍得很惨，他可能被打晕了，也可能死了，鲜血从他体内流出，在地板上汇集，继而朝更远的方向流动，形成一条奇形怪状的溪流，最后流入水泥地板的缝隙里。

我耐心感受着血液的流动，如果有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我就可以立即判断出我的猜想完全正确。我等了很久，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来，我怀疑时间是不是凝固了，也或者是这个世界凝固了，一切都渗透着死亡般的无聊。

黑暗吞没了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估摸不出，期间，我可能做过一个不大喜欢的梦，清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全忘了，脑海里只残存着黑暗的碎片，有种即将迸裂的痛感。

我感觉床变得硬邦邦的，比我身体要大千百倍，我浑身变得黏糊糊的，像被紧紧粘在了床上似的，四肢也变得不听使唤，我竭力在床上翻滚，爬行，统统都不奏效。

我身上的香水味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儿，我猜一定是那个大汉的血滴在了我的身上。我艰难地把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也没发现那瓶香水。

我决意要上楼看看，虽然我对那个汉子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我觉得无论汉子死没死，周放他们都应该感谢他，因为是他促使他们重新点燃了生命的火焰。

我不停地再无边无际的床上爬动着，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就停下来歇会儿，等攒足了力气再继续爬。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至少有几天几夜，终于爬到一个凸点上。我顺势躺了下来，翻了个身，就开始滚落。虽然浑身酸疼，但也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我就这么一直滚着，越滚越快，又越滚越慢，这时，我发现自己又滚上了另一个凸点。我从一个凸点滚到另一个凸点，最终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