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

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她撑着伞，道一声初心不负。——题记

又是一年冬日，天地间空茫一片。一个清俊的蓝衣男子负剑立于已经枯败的桃花树下，神情恍惚。忽然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稚嫩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师父，你在等谁？”他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梦呓似的开口道：“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女孩不依不饶，“你一个人，就没想过到别的地方看看？”男子嘴唇微动，似是想回答，却终究还是未曾开口。

三月的扬州城，花香阵阵，沁人心脾。街道两旁处处可见茶肆小贩，路上行人亦是熙熙攘攘。城门口一角落，几个地痞无赖正对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拳打脚踢，他面上似乎极为痛苦却没有哭喊，眼中的坚毅和不屈摄人心魄。渐渐地，他有些看不清眼前了，只隐约感觉到一抹鲜艳的红色掠过。翌日，他见到了那人，一身红衣似火，笑容明艳，宛如城内盛绽的桃花。那一日，他拜她为师，誓要名扬天下；她收他为徒，护他一世无虞。

一年复一年，桃花已开了几度春秋。曾经的男孩已比她高出些许，但依旧可见其眉宇间的稚气。她如往常般偷偷跟着他，却被他发现。“都跟你说别跟着我了，你怎么还跟着？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着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扬天下？”少年顿了顿，又问道：“你一直在这，都没去过别的地方，是不是在等着谁？”女子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沉声答道：“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潺潺水声依旧，只是夕阳余晖照在身上，似乎是冷了。

那年，他将眷恋深藏，独自一人闯荡江湖。那年，她无奈放手，只身走向既定的归途。那年，他与她最后一次相见，不料这一别竟是一生。是不是每种感情都容不得沉溺放肆，交心淡如君子？岁月难得沉默，时光翩然轻擦。他也曾鲜衣怒马，与她同游这万里河川，共赏这烈焰繁花。雏鸟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她遮挡风雨。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他最后一次问她：“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到别的地方看看？”

年少轻狂时也曾立志要名扬天下，而今抱负已然实现。可再回首，江湖的尽头，只剩下孤独。十丈软红，这一生，时光太短，牵挂却太长。思绪渐渐回笼，那人的答案犹在耳畔，“我怕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情至荼蘼，生死苍茫。今生魂魄枯萎，他朝与君再会。雪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耳畔惊喜的童声似乎与心底那人的声音重叠，“看，下雪了！”雪愈下愈大，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雾中愈发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生生相遇，世世错过。明知无人回顾，谁能初心不负？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