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田的味道---豆腐
罗田的味道---豆腐
于豆腐的记忆,多半起自儿时。
大约是七十年代吧!国穷,家也穷,物质极其匮乏。逢年过节或提前知道家里要来稀客,就大清早在村口等着,用黄豆换一块豆腐,再从米缸里掏两只鸡蛋放个汤,就是一桌很丰盛的菜肴了。那时候,只要有豆腐吃,母亲总是说,今天有豆腐吃,算过年了。于是,吃豆腐过年这句话,就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深层记忆。
对于豆腐的源起,儿时的我倒是不关心。因贪吃豆腐的缘故,总是往豆腐坊跑。去的次数多了,他们都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于是就时不时的赏我点没糖的豆浆。也因为去的次数多,从大人们零碎的闲聊中,我知道豆腐是在前164年,由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所发明。当年,刘安在八公山上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时,偶然以石膏点豆汁,从而发明豆腐。
对这些史料记载的东西,我不感兴趣,对磨豆腐的过程,如今想来依然历历在目。从浸泡黄豆,到用石磨磨黄豆,过滤豆渣,烧豆浆,再到最关键的点卤,搅拌,这些都是按部就班、一气呵成。最后,一大木桶已经凝固的豆腐花,分别舀进用细纱布垫着的长方形木匣子里,晶莹剔透,热气腾腾。包好细纱布,盖上一块木板,压上一块青砖,等再打开时,就是一匣匣的豆腐了。烟熏火燎的房子里,飘荡着阵阵清香,如今想起来,仍然是止不住馋。
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什么。于外部环境相同时,各家如想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势必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记得那年大旱,本就不多的自留地里,只结了些稀稀拉拉的黄豆。秋收时,母亲小心翼翼的收好每颗豆子,晒干,过秤后用化肥袋子装好,再爬十几步梯子挂在堂屋的大桁上。
由于黄豆减产,这个冬天,除了父亲生日,再没吃过豆腐。过了腊月初十,塆里人家开始陆续办年了。说是办年,对于多数人家来说,也就是磨豆腐,打糍粑。日子过得好点的,除了上两样,或许还要宰杀一头刚够秤的年猪,再炸些豆腐。到了腊月二十三,塆里都在准备办小年接祖人了。
“小年”是小孩的年。因为是小孩的年,所以年夜饭的食材多是些边角料:猪头肉,猪尾巴,小肠,炸碎的豆腐这几样唱主角,辅以青菜萝卜,就是满满的一大吊锅了。母亲在灶上忙碌,父亲在摆桌子接祖人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个馋得不行,总想伸手去吊锅里吊点什么解解馋。可不管我们几个怎样馋,母亲总是那句话:“爹奶”都没吃呢,你们慌什么?
我喜欢“小年”。因为是小孩的年,规矩也没那么多,大人不管,我们就无所顾忌。“吧嗒吧嗒”的大口吞咽猪头肉,“噼里啪啦”的啜着猪尾巴,最馋人的当然是猪脚炖豆腐!于是,我们姐弟轮流在吊锅里翻来翻去的找寻自己喜欢吃的菜。我们开心,父母也乐了,母亲扶着荡来晃去的吊锅,笑着说:小,你多吃点猪尾巴,吃了猪尾巴不流鼻涕。
虽说猪尾巴能诊流鼻涕,但我还是钟情于猪脚炖的豆腐!一块块宽约3公分,厚约1公分,长约5公分的豆腐,在厚实的铁罐里,与猪脚和海带用大火炖一下午后,原本质地细腻的豆腐成了蜂窝,这蜂窝里全是猪油,亮闪闪,明晃晃的,甚是好看。炖豆腐讲究的是“老”字,老而不渣,口劲足,夹在筷子上闪几把都断不了,虽说蜂窝里都是油,但油而不腻,这样的豆腐有嚼头,满口余香,煞是好吃。
转眼就到大年三十了。老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好好过年”。于是,家家户户的木门上,都贴上了窦建德和秦琼,门框也贴上了寄语来年的大红对联。俗话说“狗子也有三天年”,所以家人间,邻睦里平日里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就都跟没事人一样,见面打个招呼,问问“年”办的怎样,处处一团和气。
七十年代初出生的我,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新一代。虽没吃过父辈们吞咽的“观音土”和“粗糠”,但对那个年代物质的极其匮乏的社会现象,有极深的体会。一指厚白膘的猪肉,一年吃不到五次,斤把重的鲢子鱼要到大年三十才能吃一次。只有豆腐,断断续续的贯穿全年!
如今国家强大了,老百姓也富裕了,但古老的豆腐始终在家常菜谱中有一席之地。细细想来,除了要感谢希望长生不老的淮南王之外,还要感恩祖国的强大!正因为有了祖国的强大,才给我们老百姓创造了安定的社会环境,富足的日常生活。或许,再过三五十年乃至百余年,豆腐又成了当下这一代人的情结。
17.10.17鳴沙撰于舍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