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1）

序

夜已深，偶尔可以听到隔壁厨房有“叮咚、叮咚”的水滴声、街尾有“汪汪—汪汪”的狗叫声、远处有“铃铃—铃玲”的自行车铃声……在这样的深夜里，她喜欢一个人坐在家门前。

在家门口，她裹着洗得灰白的麻衣过膝裙，安静地坐在平常老奶奶最钟爱的竹椅子上，抬头望着天空，看着无数的大小不同的星星在无月的黑夜中闪闪发光。

这个时候的她，内心是平静的，但却也是思潮涌动的。她总想起，奶奶说过，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每个人都有预留的位置。她总会想知道：周围那些逝去的人，他们被安排在天空哪里呢？那些化作星星的人们，他们会在高高的空中一直守护着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们吗？她未来的天空位置会在哪里呢？她总觉得人生是多么的奇妙，所遭遇的一切，浅虑时觉得似乎是偶然的，但是沉思时却觉得也是必然的。有时候，她真想尽快成为天上星星的一员。

每当她抬头望着星空，她就会想，就算是整个人类世界，在这浩瀚的宇宙看来又是何其的渺小，渺小到连尘埃也算不上。而作为她，一个普通的人类，她的喜怒哀乐更显得无足轻重。可是，她毕竟是她，她对她自己而言，永远是重要的，因而该欢歌的时候还是要喜乐的，该哭泣的时候还是要哀怒的。

她只能在这个时间里不断回想。想起发生、遭遇的一切事与人，不断地进行自我的思虑、自我调解，最终与他人和解、与自己和解、与命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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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孕

一

在20世纪40年代末，那个神秘的东方帝国，终于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再次站起来了。

那是一个提倡多生光荣的年代，那是一个物质贫乏人人都要挨饿的年代。

金黄色的落日余晖照耀着大地，照耀在小镇的平房民居上，照耀在其中一家灰白小平房的门口里，照耀在门口前的一对母子身上。

母亲娣正在收着门口前翻晒的东西，衣物、干货都被利索地收整着。儿子是不足岁的婴孩，坐在地上，小嘴吸着自己小小的手指，眼睛巴巴地看着妈妈在金光下细长、翻腾的黑影。

婴孩的眼睛一度被金光直照得瞬间失明。他用满了口水的手揉揉眼睛，只见那个细长的黑影宛如一张薄纸突然飘落，却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婴孩被惊了，一愣神过来，哇地一声滔天大哭起来。

灰白的小平房里脚步声杂乱，一下子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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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空暗黑下来了，灰白的平房里透着淡黄的灯光。

精瘦的娣疲惫地斜坐在房间里的床边，孩子们大多到天井、门口去了，只有最小的小儿子，那个不足岁的婴孩紧紧地抱着妈妈，眼睛睁得大大的，巴巴地看着娣。

房门口，一老妇人对着娣不紧不慢的说着：“娣，你都40多的人儿了，家里男孩6个女孩1个，都不少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明儿，我找一下韩医生，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婆婆，我知道了。辛苦您了。”娣说着，左手挽着小儿子，右手轻轻摸着还平坦的肚子。实在难以想象，这里面居然还有个小生命。

婆婆轻声走开了。

第二天，婆婆叫来了正在做饭的娣，将一个纸包交到娣的手上。

三周过去了。娣再次晕倒在门口。

这情况只能再去找韩医生。韩医生把了把脉，问了问娣身体现在的情况，又反复看着娣毫无血色的脸，再瞄了瞄娣干瘦的身子上微微拱起的肚子。

再从韩医生家里出来的时候，婆婆的脸色显得比进去的时候更加灰暗了，而娣苍白的脸却有着异样的神采。

孩子就这样子在肚子里扎根儿了。生活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除去娣身子上越来越大的肚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