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渣香

2021-01-27  本文已影响0人  Jace_0935

中午,食堂里有辣椒炒油渣。忍不住点了一份,油渣的香味总是让我无法抗拒。
快要过年了,乡间有杀年猪习俗,正是油渣出锅的旺季。
我的童年无有清苦。我上小学时正值土地承包到户和改革开放,农家的生活一日日的富裕起来,我们没有父辈们饥饿的记忆,但犯馋劲的事儿有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从坛子里掏油渣吃。
过了腊月二十以后,父母要安排杀一头喂了大半年的猪准备过年。我家的年猪一般是舅舅帮忙杀。摸黑的清早,父母起来烧两三大锅开水,等待住在山那边的舅舅提着装有刀具的篮子过来。我总是在猪的恐惧地嚎叫声中醒来。待我起床,一般都是开始分割猪肉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跑上跑下,给大人递各种各样的什物。

父母这一天是很辛苦的:除了要处理几百斤猪肉及猪下水以外,还要准备一桌到两桌饭,接亲朋戚友来家呷血酒。到吃过饭,收拾得差不多了,母亲就开始准备煎猪油,百多斤的肥肉和板油要切成小块,放入大锅慢慢煎。母亲为过年的事累得有时直不起腰,有点抱怨。父亲总是说;“不累,怎么有东西呷吧。”炼的猪油,是要管一家人一年的食用的。

撩人的香气中,油渣出锅了。我和哥哥围在锅边,用手指捏起油渣,吹凉吹凉,放入口中,齿颊留香。油渣放凉后被母亲用坛子封存起来,搁在父母床头的楼板上。每次母亲都要交代我和哥哥,这个油渣要收到来年开春插田时节,到时凑上一道菜用来款待帮忙农事的邻里的。俩兄妹总是郑重地点点头。

过完年,家里可以供我们磨牙的零食没有了。兄妹俩不约而同想起了房梁上那个坛子。要够着那个坛子对哥哥来说很容易,老式的床铺专门为馋嘴的娃设计,高高的围栏上再横着一根杆子。哥哥象个猴子一样踏上围栏,还没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他就已经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坛子。从里面摸出诱人的油渣,先塞一坨给自己,然后递块给下面仰着脖子的我。上学以后,我觉得我像极了课本里《乌鸦和狐狸》树下那只淌着口水的狐狸。后来,母亲不再将坛子藏那高,就放在房间窗前的书桌下。我就可以随时到坛子里摸一块出来解馋,五花肉的油渣最好吃,更香有嚼劲。有一年,舅舅还帮我们把龙骨用油炸好,放坛子里。这个更好吃,更鲜更有嚼劲。没等到来年开春,就全被我和哥做零食挥霍掉了。母亲就再也没有要舅舅帮忙做过道美味了。

等到来年开春,坛子里只剩半坛子的油渣。父母却从没有责骂过我们两兄妹。父母内心一定非常清楚,留下来的半坛子油渣,是他们俩个馋嘴的娃顶着挨揍的风险,在体谅父母持家的不易与抵抗美食的诱惑的激烈思想斗争中才留得下来的。
我挑了一小块食堂的油渣咬了几口,却再也吃出当年的鲜美的滋味。那个鲜香的味道一直留在我身体里,人到中年,新陈代谢,身体的细胞换了几茬了,对油渣香的记忆又被唤醒 。
年关将至,我的生辰也快到了。拙笔成文,纪念我操劳了一生的父母,感恩滋养过我生命的所有生灵。
干百念,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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