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房东的备用口粮
故事是从我搬家那天开始的。
我辞职没多久,妹妹也刚毕业,就一起来北京发展。
到了大城市,最艰难的是租房。
找个落脚的地方容易,但要想找到有独立空间、交通方便、价钱便宜的房子却很难。
好在有亲戚介绍,她家隔壁小区租金一直不贵,说帮我去问问。
亲戚是我妈的表妹,我该叫她表姨。
小区幽静宜人,绿化得也好。
时值六月,高大而油绿的槐树下是开着白色花朵的灌木,粉色和红色的月季装点在绿草间。
花园里还有凉亭和假山,一汪清水下是细细的鹅卵石,充满意境。
“表姨找的哪家中介啊?这个小区真不错。”妹妹掩不住欣喜。
“中介多贵啊,我直接找的房东,所以比你们从外面看要便宜多了。
“这房东他妈妈是跟我跳广场舞认识的,你们说找房我就问了她。
“正好她家这套上一波房客刚走。房东是他儿子,叫小陈。哎,长得可帅了!
“他妈妈也好看,而且保养得特别好,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跟三十出头一样。不像我们,都老成这样了。
“我给小陈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哪了。”表姨笑着说,皱纹蹙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小陈就来了。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瘦高个子,十分精神。
远远看着像是明星,近了却不知为何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因为五官实在太精致吧。他很有礼貌,左手上的琉璃手链格外引人注目。
“姐,这人好帅!”妹妹已经开始犯起了花痴。
我瞪了她一眼,走上前和小陈打招呼。
小陈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教养,声音也十分温柔:
“这个小区就是离马路比较远,要穿过前一个小区,也就是你们表姨的小区才能到马路,大约需要十多分钟吧。
“小区附近有个整形医院,经常有烧伤或者是别的病人来这里散步。
“所以很多人不愿意住这儿,租金才这么便宜。你们要觉得不方便,我家还有别的房子。”
“这儿就挺好的。”妹妹忍不住说。
小陈微笑了一下,接着说:
“晚上女孩子单独出去可能不太安全,因为租房的人多,来散步的病人也不少。
“太晚的话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们。”
“那多不好意思啊,您住这边吗?”我问。
“别叫您了,叫我小陈就行了。我现在复习考研,这边比较安静。”
妹妹听得眼睛都亮了,赶快套近乎:“你的手链好漂亮啊。”
“谢谢,我也很喜欢。“小陈微笑地抬起胳膊,让我们看清楚那条漂亮的手链。
在好几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琉璃上,刻着一种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镂空工艺很复杂,但十分别致。
小陈说这里配套设施十分完善,本来想做高档小区,但因为交通不便,又挨着整容医院,就作罢了。
因此价格要比周围离马路近的小区低廉很多,也成为许多“北漂”白领的聚集地。
“听说你们想要个小两居,正好我那有一间,带你们看看。”
他说着就带我们走向靠里的一栋单元楼的三层。
楼门口有门禁,楼道里也很干净。
面积五十平,本身是一室一厅,被小陈改为了两室一厅,屋里摆着最简单的北欧家具,看上去干净整洁。
“两千五一个月,押金一个月。”
“这么便宜!姐,就这里吧!就这里吧!”妹妹拽着我的袖子恳求道。
但这也太便宜了吧,我有些怀疑:“这也太便宜了吧?不会死过人吧。”
可能我说话太难听,小陈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礼貌的笑容。
“这是我妈特地叮嘱的,李婶之前可帮过我们家大忙,你们是她的侄女肯定不能贵。”
我拗不过妹妹,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也只好同意。
交完了订金,第二天便收拾入住了。
现在总说邻里关系紧张,宛若陌生人,可这个小区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们搬家的时候,小陈、表姨都来了,还有旁边的邻居也热情地帮着收拾整理。
这里三户一层,我们是最靠右的。靠左边的是一对IT夫妇,两个人都戴着大眼镜。
中间的户型最大,是四个年轻的小姑娘合租,个个年轻靓丽。
楼上的邻居是一个帅大叔,据说是搞艺术的。
楼下是一个中年妇女,年轻漂亮得却像三十多岁,脖子上戴着一块彩雕琉璃饰品,光彩照人。
等邻居们都走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屋子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被他们装点得十分精美漂亮:
桌子上有了鲜花和小摆设,墙上还挂了画,厕所里有空气净化罐头。
我感到受宠若惊,心里却又莫名不安。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是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我想起那天收拾完屋子后,四个女孩中的一个特别叮嘱我们:
“对了,小区里不能养狗哦。”
“为什么?”我想起来在小区里确实没看到狗。
“小区有好多流浪猫,怕狗。”她说完就离开了,我猛然注意到她也带着一串琉璃的手链。
搬家后一星期,我和妹妹渐渐适应了这里。
据小陈说这里有游泳馆,于是我俩准备去试试。
刚进游泳馆,很多人就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宛若观赏动物。
好在看到了IT夫妇,我们赶快向他们招手,他们也立刻亲热地过来说话。
我这才发现他们虽然三十多岁,保养得却和二十多岁一样。
“蔡姐,”妹妹亲昵地蹭了过去。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看着我啊,是不是我和我姐的泳衣太难看了?”
蔡姐微笑着拉着妹妹的手:
“怎么会啊,是因为你们第一次来,他们都没见过才这样,别在意啦。你看你身材多好。”
“哎呀,哪有蔡姐身材好,蔡姐你的手好嫩啊。”妹妹笑嘻嘻地跟蔡姐寒暄。
我和蔡哥有点尴尬地对站着,这时我发现他的手腕上也有一串琉璃手链。
仔细观察,发现游泳池内很多人都有着琉璃饰品,有的是手链,有的是项链。
蔡哥意识到我在看什么,举起手说:
“你是在看这个吗?这都是你家楼下的黄姐卖的,外面可买不到,你们去她店里看了吗?”
我摇摇头:“很好看,店在哪,有时间我也去逛逛。”
“就在小区口,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好啊!一会儿我们就去吗?”妹妹问。
“还好啦,可以买个小的,小姑娘带大的也不好看。”
蔡姐好像十分喜欢妹妹,用手轻轻摸了下妹妹的脸:“你皮肤真好,又滑又嫩。”
妹妹不好意思,连忙说:“您皮肤才好呢,那么白,用的什么护肤品啊?”
就在她俩讨论护肤品的时候,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仅是蔡姐的手一直在妹妹脸上,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透露着一丝贪婪,让人后背发凉。
我打了个哆嗦,扫视四周,不知是不是我多想,周围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像一样贪婪。
我感到全身发冷,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把妹妹拉出游泳池。
换衣服的时候妹妹还闷闷不乐的,抱怨自己根本没有游几圈。
“那你陪我去看看那家店吧。”妹妹嘟着嘴。
“说了不舒服,回去休息。”
妹妹走过来开始撒娇:“走嘛,又不远,看一眼就回去,什么都不买。”
从小就拿妹妹没办法的我只好答应。
饰品店在小区口,位置很奇怪。
既不挨着之前表姨所在小区,也不挨着大马路这两个人流较多的地方,反而正对着通往整容医院的小门。
我们去的时候店员正准备关门。
她面目铁青脸色暗淡,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一样,大黑眼圈印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手上也有串琉璃手链。
店铺设计风格是典型东南亚风,一些看起来就很奇怪的雕塑和画堆满了本就不大的空间。
空气中充斥着香薰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淡紫色的烟雾弥漫在店里,像神秘的宗教场所。
店里只有两个柜台,一边是琉璃项链,价格昂贵,但样式华美、工艺精湛。
一边是比较便宜的琉璃手链,就是小陈、蔡哥和店员带的那种。
我一直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就去观察墙上的装潢,走近才发现墙上的装饰画非常恐怖。
画的似乎是地狱,一个面部扭曲的人拿着好几张人脸挑选着,她的腰上挂着一串被剥了皮的人头。
如此诡异的壁画,让我有一种想赶快逃走的冲动。
回过头,妹妹正在一脸天真地看饰品,店员并没有轰她走,而是用一种几乎痴迷的眼神看着她。
当妹妹抬起头的时候,店员突然将手伸向了妹妹的脸。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妹妹拉开。
“我好像发烧了,快走吧,好难受。”我假装生病。
妹妹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只能陪我走。
离开时,从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店员那像死人一样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我们。
我拉着妹妹快速离开店铺,不小心又撞到了一个散步的人,一抬头把我俩吓了一跳。
那个人五官扭曲而狰狞,在惨白的路灯下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死尸,又像是得了绝症一样。
他看着妹妹的眼神和店员、蔡姐一样贪婪,似乎要一口吃了她。
“对不起。”我一把把妹妹拉到身后。
他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眼我,恨恨地走开了。
“好可怕,什么人啊,长成这个样子。”我俩回家后,妹妹长长地吐了口气。
“整容医院出来散步的病人吧,这周围不是整容医院嘛。”
我嘴里这么说着,但隐隐觉得有更可怕的真相。
之后我和妹妹不再去游泳馆,也不敢深夜里去小区溜达。
即使一个人晚回家,另一个人也早早去小区外的麦当劳等,然后两个人一起走。
我们问表姨这里有没有不寻常的事情,表姨说我们太多心了,又说女孩子警惕些是好的。
我们想问小陈,但他是房东,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真相。
想来想去,准备问问旁边那四个女孩子,但她们老不在家。
就在这时,朋友出差准备把狗寄养在我们这里,我和妹妹跟她说小区不让养。
朋友却不在意:“这个小区不让遛就去旁边的小区遛呗,我家小春很乖,不会惹事的。”
结果小春一到我们家,就表现得很不寻常。
它好像受到了惊吓,哆哆嗦嗦地,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小春这是怎么了?”我蹲下来摸摸它的毛。
“不知道啊,我从没见它这么害怕。”
朋友也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堆狗粮和玩具蹲下来叮嘱小春:
“乖小春,这几天就在两个姐姐这儿,不许瞎叫哦,不然我们仨就揍你。”
小春好像听懂了朋友的话,摆摆尾巴安静地坐在地上,眼睛一直警惕地望着门外。
“还真是乖。”妹妹抱起小春开始玩起来。
“你这小区有点奇怪啊,来的时候遇到你们小区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像要杀了我一样。”
朋友坐下来捧着杯子大口喝水:
“还好你们提前告诉我,我把小春放书包里,它也很乖没出声,不然我觉得我在门口就能被打一顿。你这租的什么房啊?
“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小区会因为流浪猫多而不让养狗,你要说房东怕毁了屋子我信,但这个理由我真不信。
“旁边小区基本上家家都有狗,小区门口还都是宠物店呢,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看起来阴嗖嗖的。”
朋友唠叨着,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小区有些不对劲。
“谁让你们住这儿的?”朋友警惕地问。
“表姨啊,她家原来住旁边的小区。”妹妹答。
朋友走近窗户小心地看着周围:“为什么不住那个小区,比这里贵很多吗?”
我点点头,把这里的事情跟她说了遍。
朋友将信将疑地点头,觉得可能是自家狗第一次去别人家有点害怕。
由于还要回家收拾东西,她没待太久就走了。
到晚上十点多,我正在洗漱,突然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快看手机!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在电话那边大喊:“你们快搬家吧!那个地方不能住!真的!”
我打开微信,不由得身上一哆嗦。
那是好几个链接,来自不同的网站,却是一样的内容——
这个小区曾经有个食人魔。在五年前疯狂作案,而后消失灭迹了。
据说这个食人魔最喜欢吃的就是人脸。
有人还拍了照片,说是某天在窗户拍的,拍完后没多久就赶紧搬走了。
照片虽然模糊,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人抓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正在啃对方的脸。
看完这些后,我回想起蔡姐抚摸妹妹脸的样子,难道她就是食人魔?
我又接着看文章下的评论,有人说是假的,有人说亲眼见过,还有人说不只一个人食人魔。
有个人在底下评论说,那个小区不正常,住了好多食人魔,专吃年轻漂亮者的脸。
还说自己也被袭击过,好在练过跆拳道,把对方打伤逃到外面住宾馆了。
我突然想到店里那张诡异的画,画中那些被剥了脸皮的人,和正在挑选脸皮的魔鬼。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不敢再想,连忙把这些链接发给妹妹,开始在网上找房。
妹妹却觉得这些都是所谓的都市传说,都是人们编着玩的。
还提醒我,要是就这么走了,还得扣一个月的押金,表姨那里也不好交待。
我想了想,要是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搬家,得罪表姨不说,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房了,只好暂时打消了换房的念头。
直到四天后,我才知道这些原来都是真的。
妹妹在网上买了个运动摄像机,给小春带上,说从狗的角度看看我们生活的世界肯定特别好玩。
小春一直很乖巧,从不乱叫。
那天也是如此,我们特地给它穿了身可爱的小衣服。
妹妹把运动摄像机别在了它的帽子里,突出来一小块,不遮挡视线。
就这样,我们抱着小春直到马路上,才放它下来散步。
迎面走来了一对夫妻,他们也养了只柯基。
“哇,你家柯基好可爱,这身小胖鱼的衣服是哪买的,太可爱了。”
柯基的女主人蹲下来摸着小春,小春对他们家的柯基好像更感兴趣。
“是朋友家的,您家的柯基也好可爱,多大了?”妹妹跟人寒暄着。
“一岁多,它呢?它好像很想跟我家宝宝玩呢。”
顺着女主人的手,我看到两只柯基在一起亲密地玩耍着。
但是被狗绳牵得有点紧,小春看起来不太舒服。
“咦,你家的乖乖好像被勒得很疼,解开吧,让两个小姐妹好好玩玩。放心吧,柯基很乖的,不会乱跑。”
妹妹也看到小春不舒服的样子,就把绳子解开了。
两只柯基在一边开心玩,我们和那对夫妇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我们住的小区。
“你们怎么住那里啊,那里风水可不好啊,有好多奇怪的传闻。”女主人说。
男主人赶快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别乱说,吓唬人小姑娘,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我怎么吓唬人了,那个小区常常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和前年没少见灵车。”女主人愤愤不平。
“啊?怎么回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啊。”我连忙问。
“就是风水不好啊,还都是年轻人呢。
“虽然你们那个小区设施好,但我们从来不过去。想游泳我宁可去我们小区那个破旧的游泳馆都不去你们的。”女主人说。
我回想到,小区游泳馆确实都是年轻人,很少见到岁数大的人。
男主人叹了口气说:“那些食人魔的传闻都是瞎说,估计是看鬼故事看多了的人没事干。
“不过你俩小姑娘也要多注意,虽然北京治安好,但坏人哪都有,还是要小心点为好,咦?咱家宝宝呢?”
说着,我们忙低头找狗,发现不仅是他家的宝宝,我们的小春也不见了。
“哎,一起找吧,估计这俩贪玩,不知道跑哪去了。”女主人一脸无奈。
四个人一起找狗,可直到晚上十点多,也没有找到。
“会不会在你们小区?”女主人问,但不敢靠近小区门。
“怎么可能,你忘了吗?谁家的狗都不敢进那个小区,流浪狗都不敢,更别说咱们家的宝宝了。”男主人说。
确实,我在小区里没见过一只狗,哪怕是流浪狗。
“那你们怎么遛狗的?”女主人奇怪地问我们。
妹妹指了下身后的包说:“我们都是塞进包里,带出来遛的,说这个小区不让养狗,怕吓到流浪猫。”
“太扯了,这叫什么理由!”男主人说着,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看看是不是在街心花园吧,走,一起去吧。你俩小姑娘那么晚肯定危险,也是我们让你们解开链子的,狗丢了我们也有责任。
“实在抱歉,我们一定陪你们找到。”
我和妹妹确实也有些害怕太晚了会有危险,就跟着他们一起找狗。
从街心公园,到大马路,到他们小区,一直找到凌晨四五点。
天开始微微亮的时候,我们才在之前聊天的地方找到它们。
它们远远地看到我们,立刻飞扑了过来,像受了惊吓一样,躲在我们的腿后面。
“宝宝,你怎么乱跑啊,还带着小姐姐乱跑。”女主人怜爱地抱起狗。
妹妹也抱起小春,发现小春十分害怕,全身都在哆嗦。
“天还没亮,让我们送你们回家吧,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女主人说。
到了小区口,她家的狗死活不动,一脸的委屈,就快哭出来了。
女主人抱起它往里面走,它就拼命地想往外逃。
“哎,我也不知道它这是怎么了,要不然先回我家,一起吃个早饭,天亮了再回去好吗?”
“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俩可以把狗放包里,去麦当劳等着。”我说。
“没关系的,来吧。”
“还是不麻烦您了,找了一夜狗您也挺累的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们去麦当劳了。”我说。
女主人明白我俩的意思,毕竟刚认识没多久就去家里可能担心是坏人。
她笑了下,互相留了个微信后,我和妹妹去了麦当劳。
一晚上真是折腾的太累了,我俩一人要了杯咖啡,等着天亮。
“反正没事干,咱们看看小春都干嘛去了吧。”妹妹说着,偷偷打开包。
里面的小春已经睡着。她打开手机蓝牙,连接到运动摄像机的软件。
屏幕上刚开始都是那只柯基的镜头,直到一双腿走来,变成远景中的一个背影。
两只狗一前一后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我们住的小区。
柯基真的太矮了,离得近只能照到腿,离得老远才能照到全身。
妹妹觉得都是腿没意思往后调了下,突然她捂着嘴差点叫出声来。
在小区一个角落里,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用手握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正在把脸凑过去,两个人的脸叠在了一起。
虽然离着很远,但并不像是在接吻,因为被握脖子的人肢体僵硬,双腿像是求饶一样打着弯。
另一个人突然抬起了头,他张开了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又抬起了头,伸出舌头,舔着空气中的什么。
那个人松开手,被握住脖子的人则好像昏迷了一样,瘫软在地。
他蹲下身,猛地从昏迷的人脸上一揭,似乎揭下了什么,按在自己的脸上,起身走了。
那个人是正对镜头走过来的,在路灯下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能看出他神采奕奕的,整个人的脸上透着一层光。
过了一阵,镜头往前推移,宝宝在前面,闻了闻那个昏迷的人。
那个人脸色铁青,好像死了一样。但他又眨了眨眼,虽然双眼无神,但能看出来并没有死。
闻完了,镜头中宝宝又钻入了灌木丛,镜头抖动起来,是小春在跑,它也躲进了灌木丛。
这次因为离得近,能听到声音,但也只能看到腿。腿弯曲的样子好像是两个人在蹲着。
“这新来的动作太快了,不给咱们留啊。”
“没办法,谁让他是黄姐的侄子,也下不了手,没法教育。”
这时我发现虽然看不到全身,但这两人垂下的手上都戴着独特的饰品。
虽然镜头模糊些,但能看出来是黄姐那家店的手链。
这家店的琉璃饰品总雕刻着一种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在路灯暧昧的橙色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我是最近都不能吃了,前两天吃得有点多,再吃该去整下了。”
“别太贪心了,小心被黄姐罚。听说她那家店的红妹,就是前阵子太贪心,把脸吃变形了。黄姐很生气,叫了好几个新来的轮流吃。
“结果你看看,据说都快起不来床了。最后黄姐心软,抓了个人让她去吃,才恢复点。”
“我也听说了,是挺惨的。这人你看身上都没有标志,也没见过,估计是哪流浪的吧。算了,走吧,继续找找吧。”
“听说这儿新来了俩小姑娘,其中一个挺嫩的,就是老没机会,不然真想尝尝。”
“别打那俩主意了,蔡姐之前不是想要来的吗,后来小陈说那是他的备用粮。”
“妈的,有钱就是好,还能囤备用粮。走吧,这人我看是被吃得挺惨的,也没什么可吃的,去那边再看看有没有进小区的傻子。”
说完,两双腿站了起来,离得远了变成两个背影。
之后就是两只狗不停地跑,它们似乎又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钻入了草丛。
这次离得有些远,只能看到影子。
只见有两个人夹着一个人,中间那个一直在挣扎。
在前面的人突然把手腕上的什么按在了中间那个人的头上。
那个人立刻变得僵硬了起来,前后的两个人一起低下头,再抬起来,好像在吃着什么。
完事后,两个人一起蹲下来,像是揭什么一样,揭开了那个人脸上的什么东西,又按在自己的脸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再后来,就是两只狗不停跑,跑出小区后乖乖在原地等我们的图像。
看完这些,我俩浑身冒冷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颤抖地看着彼此。
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原来真的有食人魔存在,而我们竟然是备用粮。
回到家,我和妹妹赶紧收拾东西。
突然有人敲门,妹妹神经质地差点叫出声来,我赶忙捂住她的嘴。
透过猫眼,我看到是小陈。
他依旧帅气逼人,整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层光。
我突然想到昨天视频里的人说,我们是小陈的备用粮,赶紧从厨房拿了把小刀塞到后腰,用衣服遮住。
我嘱咐妹妹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要是我尖叫了就立刻锁门报警。
“房东啊,怎么了,稍等下啊,我刚洗完澡,换下衣服。”我装作镇定的样子。
“你说怎么了!开门!”小陈怒气冲冲的。
我故意停了几分钟,给那天一起找狗的夫妇发了条信息,他们或许能够帮上忙。
打开门,看到春光满面的小陈气得不行。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那么神采奕奕,现在知道了,他们都是一群食人魔。
看小陈的样子,昨天肯定是吃了谁的脸。
“狗呢?不是说不能养狗吗!”小陈一进来就大喊大叫,“不管怎么样,把狗给我扔了!这个小区不能养狗!”
我连忙赔笑道:
“狗吗?哎,你说的是一只柯基吗?真不好意思,那是表姨原来邻居养的。那天我和妹妹看着好玩,就帮他们遛遛狗。真是对不起。”
小陈使劲儿闻了闻,好在回来后我们就打扫了屋子,把和狗有关的东西都收好了。
更巧的是,刚才妹妹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砸碎了一瓶香水,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香水味。
可能是被香水味儿呛着了,小陈蹙了下眉头:“这是什么味道?你们干嘛了?”
“哦,刚才不小心把香水摔了,我这不是开窗通风呢吗。”我说。
小陈继续扫视屋子:“你家里怎么少东西了,要干嘛去?”
“对了,正想和你说呢,我和妹妹要回老家,家里出了点事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北京,您看能不能退租?”我问。
“不行!”小陈一下子失控了,之前的礼貌和教养全然不见。
“不能退租!你租了就得住!合同上写着呢!你要毁约,一分钱押金都拿不到!”
“啊?你别着急,我们先回去几天,看情况再说。消消气,喝水吗?”我连忙问,真怕他狗急跳墙,突然上来咬我。
小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做了个深呼吸,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说:
“对不起啊,因为之前就有些租客,租了两三天就不租了,弄得我也很麻烦。你妹妹呢?怎么不见她在。”
“我妹出去找朋友玩去了,真是的,说要复习研究生考试,还老出去玩,您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好,”小陈摆摆手,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琉璃手链在阳光下流转着彩色的光芒,“你妹妹有男朋友了吗,长得真漂亮啊。”
“哪里,都是因为化了妆,卸妆后底子可差了,一脸的坑。”
我连忙说,也不管里面的妹妹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呢,你妹妹真的是美人胚子啊,我还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呢。
“好了,没事我先走了,别再带狗进小区了。再被发现,就罚钱了。”
小陈又打量了一遍屋子,然后摆摆手走了。
从窗户看他走远了以后,我才松了口气,把被吓哭的妹妹拉了出来。
还好小春够听话,一点声音都没有出,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怎么办?”妹妹红着眼睛看着我。
我看了眼微信回复,那对夫妇说马上过来。
“我觉得小陈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咱们得快点,别再拖了。”
妹妹点点头,惊吓地说不出话。
我看了看时间,朋友这个时候应该回北京了。我赶忙打电话让她快来。
“握草!我马上开车来!你来这两天住我这儿,虽然是个一居,但还能住!
“等等!我再叫上我弟一起来,有个男的好办事!你们小心啊,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到!”
说完,朋友挂了电话。
突然,小春跳上窗户狂叫起来。
我赶快去看,只见小陈带着三个人正往这边走,远远看去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我赶快示意妹妹帮我搬桌子堵门,然后我俩身后一人别了把刀,小心地站在旁边。
小区就一个出口,这样肯定出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那对夫妇和朋友的救援。
我给那对夫妇拨了个语音电话,告诉他们现在情况特别危急,问他们能不能带几个人过来。
夫妇说要报警。我说这个我们不占理,到时候咱们虚假报警会被拘留的。
夫妇想了下,让我们等五分钟,他们去叫上旁边的邻居一起来。
就在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
“在吗?我是小陈,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我和妹妹不敢吭声。
“知道你在家,开门啦,你们家太味儿了,一楼道都是香水味儿。”
小陈继续喊着,门外传来晃动门把手的声音,以及转动门锁的声音。
我听到咣的一声,桌子震了,门开了个缝。
我和妹妹连忙跑到另一边堵着桌子,那四个人在外面推着。
“这特么是我的房!我让你开你就得开!还不让我进,真以为这是自己的房了啊!”
小陈毫不顾忌形象地喊道。
这时,我听到楼上大叔的声音,他是艺术家,没有去上班。
“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大叔十分不满。
“这俩婊子都知道了,想跑。”小陈狠狠地说。
我听到飞速下楼的声音,推桌子的力量更大了。
我和妹妹快坚持不住了,门缝也越来越大。
已经有人伸进来一条胳膊,半个身子卡在门缝中,努力地往外撑着。
我和妹妹虽然身后都别着刀,但外面这么多人,根本无法招架。
这时,小春突然跳到了桌子上,汪汪大叫着,狠狠地一口咬住那个人的胳膊。
那人失声惨叫,缩了回去。
“臭婊子!就知道你有狗!”小陈骂道,推桌子的力量更大了,我和妹妹已经完全支撑不住。
小春冲过去要咬他,却被他抓着脖子摔到了一边。
妹妹此时吓得哭出了声,瘫在地上,我将她护在身后掏出刀。
“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别想走出去。”小陈冲着我们诡异地笑着。
好像我们就是他的猎物,他右手上的琉璃手链熠熠地闪耀着别样的光泽。
“干什么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
“这么欺负两个女孩!你们还是男人吗?!”又一个声音响起。
外面的声音很骚乱,听起来像是来了很多人。
我赶快看了眼手机,消息提示上是那对夫妇,他们说他们找了十多个人拿着棒球棍什么的一起来。
我连忙尖叫了起来:“屋里有人!救命啊!”
外面一听,立刻涌动了起来。
“各位叔叔阿姨,听我解释,这个房客违反规定了,我找她们,她们不开门。”
小陈变了一副嘴脸,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一方。
“人家两个小姑娘,你们几个大男人在门口肯定害怕!你们想干什么!”那对夫妇里的男主人喊着。
“误会,都是误会,”小陈解释,“我不让养狗她们养了狗,其实就是想提醒她一下。”
“那是我家的狗,就是跟着她来玩会儿,提醒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女主人说。
“你们光天化日那么多男的要闯两个女孩的屋子,到底什么意思?”
我安抚好妹妹,搬开桌子,看到整个楼道里都是那对夫妇带来的人。
小陈看我出来了,连忙道歉,一副诚恳极了的样子。
“对不起,我们带狗了。我们家里有事,不能再租了,押金可以不要,但剩余房费能不能给啊。”
我说着哭了起来,一方面是之前压抑的恐惧,一方面是感动于这对夫妇带人来帮我们。
女主人连忙抱住我,示意她老公去看看妹妹如何。
她心平气和地对小陈说:
“租客不租了,押金是不用退,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有你这么当房东的吗?跟流氓有什么区别。有本事拿合同过来,我就是学法的。”
小陈被说得脸红了,连忙道歉,说自己年轻冲动,过几天退租金。
“也别过几天了,就现在吧。我们今天就搬走。”我说。
“我们陪你等。”说着女主人招呼所有人都进屋。屋子本来就不大,人一多就更加拥挤。
“到底怎么回事?”女主人看我平静后问。
我让妹妹打开手机,连接上运动摄像机,给他们看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
又打开了刚才的录音,小陈歇斯底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即使是壮汉也脸色惨白。
没过多久,我的朋友就来了,几个强壮的大叔帮我们搬东西。
妹妹给女主人、男主人发送了这个视频,也在网络云盘里保存了作为证据。
不一会儿,小陈就来了,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估计心里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但人多也只能陪笑。
虽然损失了一个月的押金,但还好终于离开了这个魔窟。
走之前我向所有人道谢,给夫妇发了个大红包,作为感谢。
他们没有收,说发现了的秘密比红包本身要值钱得多。
去朋友家的路上,我把事情告诉了朋友和她弟弟,回去后也给他们看了视频。
两个人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晚上朋友请我们吃饭,她叫来了一个专门研究神秘现象的人,号称博士。
博士是个眼镜男,他看了录像,听了我们的遭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那大概是无面人,一群邪教分子,专门吸取人身体里的气让自己返老还童,永葆年轻。
“他们从对方脸上吸气,所以看起来像啃人脸,吸完了又喜欢做一些神秘仪式,比如揭脸贴自己脸上、放血等。
“你们碰上的应该是他们的一个聚点,那个什么黄姐应该是那片的老大。
“饰品是身份标志,里面有一种特殊磁石。
“这种磁石让他们变得年轻,又能在涂上迷药后产生幻觉让猎物暂时没有力气反抗。
“还好你们没有买,不然你们就会成为食物或者加入他们。”
“什么气?不是说没那种迷药吗?”我问。
“中医上说人的身体是需要气的,气衰人就老,气盛人就年轻。
“那不是普通迷药,但具体是什么我也在研究。”
“被吃掉气的人会怎么样?”妹妹问。
“要在一定时间内补气,不然就会暴毙,身体好点的也会大病一场。
“被吃掉气的人很容易被看出来,通常面色铁青、不成人形、憔悴不堪。”
“那怎么办?再去吃别人吗?”朋友问。
博士推了下眼镜说:
“应该是,或者住院治疗吧。还有些人吃多了,脸都变形了,就只能去整容。
“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表情麻木僵硬,脸变形又神采奕奕的人,那可能就是吃多了的无面者。”
“怪不得那个小区旁边有整形医院。”我突然想到视频里那两个人也提到过“吃多了”的话题。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网上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暗网,我没事就进去猎奇,久而久之便知道了很多。
“除了你住的小区外,北京还有几个聚点,但这些人的老家却是在泰国,据说是那边的秘术。”博士说。
我想到饰品店里那浓厚的东南亚风情,问:“那要是长时间不吃呢?”
“老得就会很快,这东西和吸毒一样。
“他们佩戴的那个饰品,说是焕发青春,不过是加大内耗,所以才需要别人的气补充。
“其实真正吸走气的是那琉璃里面的东西——一种有辐射的磁石。
“他们每次出去狩猎前都会涂上那种有些像毒品的迷药,一般都是两三个人一起出动,加强迷药效果。”
博士说:“那次他们没拿琉璃手链对付你们,估计是因为你们人太多了。”
“要是摘掉那个饰品是不是就好了?”妹妹天真地问。
“那要看佩戴时间了,长时间的话就得需要去医院做系统治疗。不过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青春不老的诱惑呢?
“对了,你也提醒住在旁边小区帮你的朋友,小心别被报复。
“不过,被暴露的聚点会很快被清洗,负责人也会遭受惩罚。”
博士说的这些提醒了我,我赶快给那对夫妇发信息让他们小心。
第二天,博士带着我们去派出所报案,有视频和录音证据。
为了防止引发骚乱,他们让我们暂时保密,不要在网上流传。
但为时已晚,视频早在昨天就被那对夫妇传到了网上。
就在我正要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删帖的时候,手机突然跳出了一条新闻。
我们之前所住的小区发生了天然气连环爆炸,爆炸又引起了大火,正在扑救。
晚上,那对夫妇给我发信息,说我们之前住的小区因为伤亡人数过多,没敢在新闻里报。
又过了几天,我和妹妹重新开始找房,在朋友的帮助下一家一家地看,终于选了个不错的。
房东来的时候,我和妹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虽然容貌发生了变化,虽然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看起来如将死之人,但他就是小陈。
“来,这个就是房东,他昨天没休息好,不太好意思啊。”
中介笑眯眯地说着,抬起胳膊,袖子掉了下来。
只见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刻有诡异图案的琉璃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