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餐

清明过后一天天逼近夏季，人们身上的棉衣也一件件脱下，直到人体的体温适应外部环境。

明英斜挂个小包，穿着紫红色的毛昵外套准备外出。那些穿短袖衫的、穿裙子的少男靓女们几天前就穿行在街头巷尾，甚少有人还像她这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稍微弯了一下身子，对着卫生间洗脸盆后墙的玻璃镜照了照，几绺白发从两耳际发套里飘出，眼球显得凹下不少，皱皱巴巴的脸庞里略带浅浅的红晕。

“外面还有点凉，多加个衣服，另外你走得了吗？”她从去年做了胃切除手术后，他天天伴她左右，当起了后勤服务员。这可是她第一次单独出行，老公自然心里顿起担心！

“差不多吧！”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淡然、有几分坚定。他知道去盒马超市离女儿家住的小区有段距离，害怕在中途身体出现异常。

“也行，出去走走，有什么情况打个电话。”

两个女儿平时忙于工作，尤其小女儿早出晚出晚归，午饭在公司吃个外卖餐。好不容易熬到周六，自由的时间做点麻烦的饭，况且孙女刚随妈妈去练舞蹈时点名要吃基尾虾。

“你去买虾吧，我们在家做蒸肉。”大女儿放下碗筷，起身递给母亲一个布袋子，说拿着备用！

他从客厅折叠箱里取出前一天买的新鲜土豆、地瓜，削皮放在洗碗池旁，取岀收纳箱里的干豇豆角，加上开水闷着，又将刚在楼下小超市买的蒸肉粉递给大女儿。

他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她出门离开的背影，一年来走过的求医问诊画面一幕幕再现在眼前。

明英去年六月份在一次例行体验中查出胃恶性病变伴淋巴转移，八月份实施胃切除手术，八次化疗上周结束。

从患病到治疗的过程漫长又充满坎坷，跌跌撞撞在模爬中趟过一道道湍流。

两期化疗结束后，主治医生果断决策去总部医院手术，她说条件已具备，我们寻求手术根治的机会到了！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四个多小时的手术，麻醉师说起来象一阵风吹过似的，这轻描淡写的安慰背后实际隐含了巨大风险！

术后化疗的副作用摧残着体重少了三十多斤重的羸弱躯体，一次次的被迫中止服药，让几乎耗尽心力的医治方案蒙上朦胧阴影！

坚持，坚持，再坚持，就象攀爬在山峰的最后时刻，亲戚和病友的祈愿增添了她战胜病魔的力量！

……….

门铃叮叮地响起来，惊醒了他沉浸在过往的回忆，明英到家了。

女儿在厨房里忙着，五花肉焯水、切片、伴匀配料；他整理沙发上的杂物、拖地，偶尔进厨房问女儿蒸肉的做法！

一阵忙碌，吃饭的点到了。

这顿午饭的菜与平日的菜大不相同，餐桌上几个素菜中间醒目地摆放着两大碗蒸肉和一碗红亮亮的基尾虾。一闻那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即便毫无食欲的人也会眼前一亮，想拿起餐具夹一块入口，满足一下口福！

看样子明英状态还不错，她使用专用的碗筷，坐在她专属的位置上，细说着超市里拥堵的人流。她说不会在自动付款机上结帐，记不住操作流程，每次都要导购员提示才能完成！

人间四月天，沿途花香飘逸，嫩绿的新芽随处冲击着眼眸。她说大城市的街道宽敞、干净、平坦，比老家山区的小县城漂亮不知多少倍！

客厅里灯光明亮，一家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互让着用餐。孙女嫌弃干豆角那种怪异的味道，只挑钟爱的基尾虾一个又一个地吃，一会面前垒起一小堆虾壳。这虾壳除了她自己剥的以外，还有婆婆帮她一个个剥下，把虾仁一个个喂到孙女嘴里！

她吃饭很慢，每次夹菜也少。豆干一小片一小片的用公筷先夹到自己的碗里，芹菜也一根根地喂到嘴里，一顿饭下来还没有他饿得发慌时一口吞得多。

他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她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一边，起身走向卧室，仰躺在床上。“不舒服吗？”“难受，休息一会！”

餐桌上一阵沉默，我们不约而同放下筷子，相互对视了片刻！

他和女儿心里明白，她的胃又不舒服了，先前说笑闲淡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

夜幕在悄无声息中徐徐拉开，他在微波炉里热了半小碗米饭，里面放了两片虾仁和一小块蒸肉。他端起饭碗朝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