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香满院

寒衣节回老家祭奠双亲,顺便看望一下缠绵病榻多年的妻姨。
妻姨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约两层楼高的枇杷树,亭亭如巨盖。
立冬时节,正是枇杷花绽放之时,今天的阳光又特别暖,枇杷树叶茂花艳,香远益清。群蜂嘤嗡,上下飞绕,时而把肥胖的身子伏在花上,贪婪地吮吸花蜜;时而又飞到另一簇花上继续忘情地吮吸,俨然无视旁观拿着手机拍照的笔者。
我也浑然无惧蜜蜂是不是会螫我,擎着手机专注地拍摄,想把蜜蜂采蜜这美妙的瞬间给摄入镜头,然而,拍了多张,总是不理想。难怪有人说,世界上再好的照相机,也照不出人类眼睛看到的美好,洵然也。
院子里还有一棵葳蕤的桂花树,两棵腊梅,两棵棕榈树。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八月桂花开放,满院子馥郁的桂花香气,引得芳邻驻足,引得蜂蝶纷纷过墙来。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腊梅隆冬绽放,在那万木萧疏、一片肃杀、风刀霜剑的寒冬腊月,那鲜艳如金黄的玉一般的腊梅花,是怎样的一抹亮色,是怎样的一道风景!
棕榈树,这南国的骄子,在北国也照样能倔强地生长,四季常青,终年豁我们的玩手机太久的昏眸,怡我们玩电脑太久的倦眼。
想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落是如此的富于诗情画意。
我们常说诗意的栖居,这不就是吗?
我们常遐想诗和远方,这不就是吗?
陶渊明描写他的宅院,“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这典型农耕文化象征的农家院落,使陶渊明魂牵梦绕,不为五斗米折腰,愤然撤离彼时昏暗的官场,回到自家田园。如今,我们读来,还真是心驰神往他那爿田园风光。

然而,让人感到非常滑稽的是,想当年,我们十年寒窗,曾像白居易那样“苦节读书,昼课赋,夜课书,……不遑寝息……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一心想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很多人甚至想,一辈子也不愿再回到那生己养己的地方了。
而今,回到故乡老家,看到遍野新生的嫩绿的麦苗,心里竟油然生出一种柔柔软软的亲和的感觉——这种感觉竟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让人欢喜!
看到这近似陶渊明笔下的农家庭院,油然生出一种十分艳羡的感觉。前几天到新密老城县衙游览,我和同伴们看到青砖黛瓦式传统中国古典院落,都发自内心地说,若能拥有、居住到这样的院落,该有多好!可见我们几千年农耕文化的基因早已深深烙进我们的血脉里了。
终日住在高楼大厦的城市,整天游弋在熙来攘往、嘈杂喧哗、扰攘不息的街市上,常常感到身心疲惫,心神皆倦,有时候会感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浮躁。这种疲惫,这种浮躁,是我们自身无法完全克服掉的;因为这是钢筋混凝土给我们带来的,是工业文化给我们带来的,只要我们身处其中,任你如何挣扎,任你嬉皮,任你霹雳,任你街舞,任你踢踏,终归躲不开、摆不脱这胎里带的浮躁。
一旦离开都市环境,蓦然回首——原来故乡的乡村,原野,就是我们的诗和远方!就是我们诗意的栖居!就是平稳我们心境、抚慰我们灵魂、搁置我们心灵的所在!

令人揪心的是,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像亲戚家这样的诗意盎然的、清静宁谧的院落,将越来越少;这样的家居以后很可能将成为盆景和标本!
我们的乡思、乡情、乡愁将无处寄托,无法安置。我们这些八十年代以前生人的乡愁还有深刻的记忆,我们的后代子孙恐怕只能在典籍记载里悬揣遐想了。
(或许我是杞人忧天,也许诗意的栖居,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会衍化出更多的形式?)
陶渊明不做官了,高唱“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他还能回到他“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故乡田园,我们有朝一日想回去,能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