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两本书,可以走进卡夫卡的神秘世界
如果想了解卡夫卡,对其内心作一次灵魂的探险,这里给你一个简明的读书攻略。
初夏夜静,灯下读卡夫卡的小说,仿佛听到从那狭小的黄金巷里,那座天蓝色的小屋里传来的低沉话语:
“整个世界都是悲剧性的,技术的铁拳粉碎了所有的防护墙。这不是表现主义。这是赤裸裸的日常生活。我们象罪犯一样被绑赴刑场。”
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像是暴雨来临前天边滚动的雷声。人们几乎不相信这雷声来自卡夫卡瘦弱的胸膛,倒好像是海德堡内卡河老桥上站立着的雅典娜女神,用那象征自由与光明的戈杖撞击大桥基座的声音。这声音向远处震荡,碰到阿尔卑斯山壁,形成更宏亮的回音,远播宇内。卡夫卡作为一个犹太人,自认为被挤压到社会转盘的边缘,对“国家”机器嫉恶如仇,形成一生执着的对峙情绪,而成为社会的反叛者。
弗兰茨-卡夫卡(franzkafka,1883-1924年),1883年出生于布拉格一个家境殷实的犹太商人家庭。奥地利籍作家。欧洲表现主义文学主要代表之一。生活在奥匈帝國行将灭亡的时代,游离现实政治,而以奇特荒诞的笔法揭示内陆型“现代”制度的诡异与丑陋。留下的短篇与长篇的小说给予世界以广泛与深刻的影响。反映卡夫卡一生思想最主要的著作,当数《审判》与《城堡》。
在上海郊区的一间门面并不是很大的书店,我搜寻着卡夫卡的著作。已经从因特网的努努书坊读到了卡夫卡的著作,感谢书坊几乎把作家全数重要作品陈列目前。然而当我从书架看到印制精良的“纸本”卡夫卡原著时,依然眼睛一亮,就像一个浏览平面地图的人,转眼間看到三D卫星地图时获得的快乐。
一个号称做“研究”的人,一旦把研究对象的著作郑重地摆上自家的书架,一种隆重的仪式感在心中升腾。我手里的这本书,《审判》与《城堡》是合订在一起的,由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出版。翻译者是韩瑞祥、张荣昌两位先生。
《审判》说的是主人公约瑟夫·K在30岁生日那天突然被捕,哀告无门,被无辜处死的故事。书中主人公K被逮捕是荒谬的,他的受审判也是荒谬的。在等待审判的过程中,K竭尽全力投入“诉讼”的过程,为证明自己无罪想了种种办法而无济于事。他求助法律,但法律拒绝了他。
书中写道:法律的大门敞开着,弯着腰往门里瞧,试着进去。卫士大笑着说:你真想进去,就不妨试试吧!把我的禁止当耳边风好了。不过你得记住,我可是很厉害的。再说我还仅仅是最低一级的卫士哩。从一座厅堂到另一座厅堂,每一道门前面都站着一个卫士,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个你要知道!他想上告洗冤,但社会一片昏浊。
书中记K被带进“法庭”的办公室,败坏的空气奇臭难闻,让他头晕目眩出现严重不适。“最终,人们会非常适应这里的空气”,在几乎半昏迷的状态中,他听到工作人员这样“說服”他。而当工作人员带着K出门,接触到外界的新鲜空气的时候,这些工作人员倒过来出现严重的“不适”。小说隐喻整个法制机构与官场已浸淫于彻底的腐败,K还有什么可能洗刷冤情,换得清白呢?
他怀疑自己被错误的拘审是因为下级机关的不明事理,于是把希望寄托在“高等法院”与“高级的世界”,而这样的期盼也终于落空。他最后百般无奈,放弃了一切抵抗的意志,等待他的是设置在采石场,为他而备的刑场。死的时候,“像一条狗”。
上面我们议论了卡夫卡的《审判》,要进入卡夫卡的内心作一次灵魂的探险,还必须读他的另外一本小说,这就是《城堡》。打开小说,一个扑朔迷离的景象印入眼帘:土地测量员K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村子深深地陷在雪地里。城堡所在的那个山冈笼罩在雾霭和夜色里看不见了,连一星儿亮光也看不见。他站在一座木桥上,对着头上那一片空洞虚无的幻景,凝视了好一会儿。
卡夫卡的小说都有一个形象鲜明的主角,在《审判》中这个主角名字叫K,在《城堡》中也叫K。这不禁让引人猜测,为什么起名叫K,而不是Q或其他什么的呢?这个K是不是与卡夫卡(Kafka)的第一个字母有关呢?那么这小说的主人翁就是卡夫卡本人了。人们甚至想,卡夫卡的其他小说,主人翁也都是卡夫卡自己。《变形记》里的那只甲虫,《饥饿艺术家》里那个可怜的艺术家都是作者的化身。
土地测量员K赴城堡上任,城堡就在眼前的小山上,好似一堆乱七八糟的村舍,定睛细看却是一个“石头建筑”,尽管泥灰剥落,正在风化消蚀之中。就是这座破落的城堡,却有一道无形的“门槛”,阻挡着K,至死不让他跨入一步,甚至见不到城堡主人一面。小说神秘如梦魇,引人深思。
班雅明说:“卡夫卡的作品天生就是寓言。”是寓言,必有寓意,必有一个暗中的指向,必有一个潜沉的隐喻。小说题名《城堡》,“城堡”在哪里?“城堡”隐喻着什么?这一切很费思量。卡夫卡是地地道道的布拉格人。他几度远走他乡,然而命定属于故土,来来去去最终离不开布拉格。卡夫卡只活了短短的41年,一生被肺疾所累,最后在维也纳郊区的基尔灵疗养院病逝,但他的遗体马上運回了布拉格。
那么,“城堡”就是布拉格了。卡夫卡说,“布拉格像是长着利爪的母亲,你怎么也挣不脱”。布拉格是母亲,但长着利爪。布拉格是要挣脫出去的地方,而又无论如何挣不脫,成为最后的安息之地。布拉格是出生之地,而一生看不清它,走不进去。对于“城堡”,对于布拉格,乃至他所属的奥匈帝国的愛恨交集,成为卡夫卡的心理特征,也成为卡夫卡作品的精神背景。
有人说:城堡象征着奥匈帝国庞大的官僚机构,等级森严,固若金汤。数不尽的官吏、数不尽的文书刻板而尘封。又有人说:城堡是一个生命之谜,世人夸言对一切都可以做出解释,然而对于何为“生命”这个难题无人可解,就像主人公K至死进不了城堡。
《城堡》写于作者逝世前2年(1922年),面对摇曳将灭的生命烛火,卡夫卡陷入沉思。这时的卡夫卡是在梦中写作,他的每一部著作都是一个梦境。然而他的梦呓纵然破碎,却可以连接,他的灵魂纵然飘忽,却有迹可寻。若将《审判》、《城堡》等串起来阅读,会发现都在表达同一个中心大意,都在揭示现代国家机器的残酷和腐朽。《城堡》处在《审判》的精神延长线上,如同两块被切开的莲藕,丝丝相连。
世界的“自由”精神产生于“海洋”,而传统的专制力量则固守于内陆。“自由”的飓风,从大不列颠岛屿起始,率先登陆法国,并大获全胜,再往里走则遇到重重阻力。这样的阻力,大陆腹地大于沿海,大陆中央大于腹地。在大陆的最中心的地方,盘踞着抵制精神最顽强的“城堡”。
奥匈帝国地处内陆,远离“海洋”,专制精神的现代顽抗力量大于英国和法国,甚至大于德国,可想而知。能不能说,卡夫卡用文学的方式揭示奥匈帝国的政治状态,是一种自由精神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