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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河的忧伤 | 白莲河的忧伤30

2018-12-05  本文已影响48人  辰之我心

立马振奋起精神,黑子像只饿疯了小狗似的急切地往前赶去。极度的饥饿深深刺激着他,他只想尽快寻求到散发着肉香味的源头。

肉香味更浓了,更清晰了。此时,黑子可以肯定地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觉,他确信在不远处一定有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这股不浓不淡的肉香味一路深深地刺激着黑子的鼻腔,顺着鼻腔又深深地刺激着他的心,他的胃。

“咕噜!”

黑子听见自己的胃狠狠地叫了一声。

“咕噜!”

又叫了一声。

胃痛苦地呻吟着。

咕噜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黑子用力地收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他想尽力阻止那些来自他体内深处的呼唤。此时,他特别害怕听见这种咕噜声。那些咕噜声像一只只痛苦的招魂的手,把他所有的意志都勾引到了胃子那里,然后又快速地瓦解它们。黑子一听见那种“咕噜声”就会发觉自己更饿了。

黑子坚强的意志在“咕噜”“咕噜”声中,慢慢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崩溃消失了。他抱着肚子,有点儿想哭。

不知走了多久,黑子终于找到了肉香味的源头。那是一家不大的小吃店。店里摆着四张小方桌,有三四个客人在吃饭。

小吃店的门口悬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昏黄的光线往四周安静地散落开去。很暗却非常温暖。

黑子徘徊在小吃店附近。他想从这里获取一丁点温暖。就这样靠着光,呼吸着浓郁的肉香味黑子感到无比的幸福。

不间断地细雨在昏黄的灯光里随意地飞舞着,远远望去像是春日黄昏里大团大团簇拥在一起特别容易迷人眼睛的黑色小虫,成千上百,漫天覆盖着。

昏黄的灯光里不仅有“迷眼虫”,昏黄的灯光里还弥漫着夹杂着肉香的袅袅依依的热雾。

黑子勾起鼻子使劲地嗅着那股热雾,冷风却趁机直往他腹部钻去,冷雨也被他吸进了鼻腔里。可是这时的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心里反而充满了欢喜。他迷恋这股不浓不淡似有非有的肉香味。

黑子安静地躲在墙角的暗影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小吃店里方桌上那些随意摆放着的装满吃食的碗和盘子。如果他能拥有其中的一只碗或者一只盘子那该多好啊,那将是件多么幸福多么值得欢庆的事儿。

黑子用力地咽了咽嘴里越聚越多的唾液。小肚子一直不停地咕噜咕噜地叫着。

小吃店的人多了又少了,少了又多了,但谁也没有留意到在墙角里蹲着的黑子。下雨的冬日黄昏,大家只顾匆匆忙忙地做好自己的事情,谁还有闲情管这个蹲在冷雨里的孩子。

黑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墙角蹲了多久,只是脚下的鞋子早已湿透,黏在脚上贴着肉锥刺般的刺痛着自己那早已僵硬的双脚。

小吃店里的人终于走得一个都不剩了。

小吃店要打烊了。

那个一直在忙忙碌碌的黑瘦女人走出来准备合上那些满是黑色油污的门板。

一天又结束了。

黑子害怕自己被那黑瘦的女人发现,他赶紧挪动身子想往角落里再缩缩。他轻轻地抬了抬自己的右脚,但此时他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右脚根本抬不起来了。双脚麻得厉害,疼得他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喷涌而出。黑子忍着那股麻麻木木的痛,继续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右脚。

“噗通!”

黑子那早已失去平衡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出来关门的女人被这沉闷的噗通声吓了一跳。她奔走到黑子面前,伸手把黑子从湿漉漉的条石板上扶起来。

这孩子怪可怜的,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避避雨,这孩子咋回事啊?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股强劲的冷风吹得女人和黑子踉踉跄跄的。黑瘦的女人赶紧把黑子搂进怀里。

黑子被女人轻轻地搂着。女人用她那温暖的怀抱为黑子遮挡住肆虐的寒风和冷雨。黑子倚在女人的怀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那个他紧盯了一个晚上的小吃店。

小吃店里有他迷恋的肉香味。现在他终于走了进来。黑子的眼睛又开始酸酸地胀痛起来。

黑黑瘦瘦的老板娘看着外衣湿透的黑子,眼泪一下子蓄满了眼眶。她自己也有一个和黑子差不大的孩子,平时自己忙就把孩子托付给他爷爷奶奶照看。看着黑子她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一股怜爱之心顿时涌上她的心头。她拿出自己儿子的一件棉袄和一双鞋子催促着黑子换上,但黑子却坐着动也不动。女人只好叫上自己的男人,他俩一起动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帮黑子换好了衣服。女人又从卧室里拿出油汀,并把它开到最大让黑子靠着暖和暖活身子。

忙好这些,女人又催促自己的男人去厨房给黑子下碗馄饨。男人听了女人的话,赶忙去厨房给黑子下馄饨。馄饨下锅时他特意另加了几个,中途他寻思这孩子一定饿坏了,随手又往锅里添了几个大馄饨。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让黑子的胃一阵一阵强烈痉挛的浓郁的肉香。

馄饨端上来后就放在黑子面前的方桌上,男人示意黑子把它吃下去,但黑子还是一动不动,他一直坐在油汀前打着哆嗦。黑子早就渴望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食,但现在真有一碗撒着葱花飘着肉香的馄饨放在他面前时,他却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黑子不停地哆嗦着,他的头顶上环绕着一层袅袅上升的热气。那股热气一直往上升,最后像朵云似的悬在了半空中。

女人和男人互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两个人的眼里都暗藏着对眼前这个不停哆嗦着的孩子深深的同情。

男人向那碗馄饨呶呶嘴,又向黑子呶呶嘴。女人立即就明白了自己男人的意思,他要她喂黑子。女人端起碗,走到黑子的面前缓缓地蹲下,她轻轻地从碗里舀起一只馄饨送进了黑子的嘴里。黑子张开嘴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被喂食着。女人叫他张嘴他就张嘴,黑子在好心的老板娘面前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虚弱而且特别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馄饨一只接一只地被黑子吞进肚子里,吞着馄饨的黑子忧伤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妈妈在没有被爸爸打跑之前也常常这样蹲着喂年幼的黑子吃饭。

那时,黑子还很小,有点调皮,常常不好好吃饭,妈妈急了就用筷子在黑子头上轻轻地敲两下。但黑子还是不听妈妈的话。后来,妈妈真的急了,一把把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妈妈虎着脸,半蹲着往他嘴里送饭,送菜。

黑子委屈地吞着妈妈送进嘴里的饭菜,那张小嘴连咀嚼的时候都不乐意地嘟着。

妈妈被黑子那嘟着的小嘴给逗笑了,妈妈忍不住一下子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拥进自己温暖的怀里。妈妈连凶都是温柔的。

想到这,黑子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他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碗,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扒拉着那些小巧可人的馄饨。女人不停地嘱咐他慢点吃,慢点吃,但黑子什么都听不见,他只知道不停地把馄饨送进自己的嘴里。

他从来没这样想过自己的妈妈。以前他一直不许自己想她,因为想了也没有用,她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妈妈跑了以后,爸爸曾去那个离他们家几千公里以外的大山里找过他的妈妈,但没找着。他的妈妈没有回那座大山,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妈妈一走,黑子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黑子想妈妈,妈妈想黑子吗?

那晚,黑子一共吃了四碗撒着葱花飘着肉香的小馄饨。他的肚子第一次被这么多好吃的馄饨填塞着。

黑子终于不再感觉饥饿。胃也不再咕噜咕噜叫唤。但他的心却很饥饿,很惘然,他从来没这么想过自己的妈妈。他轻轻地哼起一首歌,那首歌像五月的落花一样迷人而哀伤。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女人和男人都听清了这个孩子嘴里哼着的歌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女人撇过头拿袖子偷偷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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