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城往事-猜火车(2)
油城往事-猜火车(2)
“道南的招牌果然名不虚传,土豆丝皮也不削就二十五一盘。”我感叹道。
“谁让你来吃土豆丝的,这就是个凉菜,有它没它一样过年,热菜在后头呢。”陈珂附耳说道。
“哎呀,几位小伙来了啊,你们来的也太早了,姑娘们还没收拾好呢,先等一会啊,一会姑娘就来上菜。”老板娘热情洋溢的说道。
“不着急,好饭不怕晚。”陈珂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老板娘。
“好嘞,我帮你们再催催啊。”老板娘摇晃着腰肢去了后面。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我毕竟是第一次来,不免有些惴惴不安,陈珂和魏猛到是悠然自得的抽着烟,忽然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的喉咙发干,心跳也不由得剧烈起来,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新奇和恐惧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来来来,姑娘们都在这了,小伙们选一下吧。”老板娘介绍道。
“老二,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呗,娜娜归你,甜甜归我。”魏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说老四啊,长点心行不,今天咱们是陪老大来的,主要是为了让他松快松快,怎么也应该他先选啊。”陈珂向我使了个眼色,“来吧,老大,今天你先挑。”
我一时有些迷茫,还没有适应这个环境,虽然装出一副经久风月的样子,但是眼神还是不习惯用魏猛那样直白的眼神审视前面的女孩,只是粗略的打量着她们的身型。
“行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们两个浪货既然有熟悉的姑娘,就别在那假正经了。”我边说边看,面前的姑娘们笑语盈盈,我感到她们的目光好像都集中我的身上,只好从她们身上匆匆扫过,不跟她们对视。
“老大境界就是高,来吧甜甜,还在那装着不认识我。”魏猛一把将那个叫甜甜的丰满女孩搂在怀里。
这时我看到一个姑娘站在最边上,还被前面的女孩挡住了半个身子,正低着头,局促着摆弄着披在肩头的长发。
“我选那个。”我对着那个害羞姑娘的方向轻声说道。
“好的,哥。”站在她前面的姑娘误以为我是在叫她。
“哦,不是,是你后面的那个。”我面颊发热,有些尴尬。
“我么?”那姑娘有些意外。
“哎呦,小伙真会选,这姑娘刚来还没几天呢,去吧乐乐,好好陪帅哥。”老板娘把那个惊呆的姑娘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那你们吃着喝着玩着,我去后面忙了啊。”
乐乐默默地坐在了我身边,像一只被惊吓的小鹿般若即若离,但还是学着其他姑娘那样,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酒过三巡,我们在各自姑娘的服侍下,兴致正浓,我发现乐乐明显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已经面色绯红。
“不能喝就别喝了。”我劝着乐乐。
“谢谢哥,我没事,还能少喝点。”乐乐微微一笑,无限娇羞。
“那就多吃点菜吧,对胃好。”我感觉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哎,老大,怎么样,玩的是不是挺好。”魏猛喝点酒就开始聊骚别人。
“老大啊,还是个正经人,这我不得不佩服,看看老四你在那又亲又摸的,老大也就摸了摸小手,这是当代柳下惠。”陈珂也不甘寂寞。
“得了吧,待会上炕老大有本事别脱衣服,乐乐,乐乐是吧,热情点啊,把老大的激情调动起来。”魏猛开始添油加醋。
“得了,你俩是不够忙活的啊,赶紧多灌几口马尿去去火,哪凉快哪带着去。”我握紧乐乐的手,“这是我的姑娘。”
陈珂和魏猛听了笑的前仰后合,大家一起干了几杯酒,气氛又热络起来。
“唉,还是有钱好,你们说有钱人是不是天天吃喝玩乐啊,我要是挣了大钱,我就住这儿,姑娘都给包下来,一起伺候我。”魏猛干了一大口酒,眯着眼开始畅想未来。
“老四,不是我说你,瞧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这个社会要想成功就得当官提干,就拿油城来说,一个科长,那能吃的能玩的就比咱们高级多少倍,钱,那都是小事,咱们得撅屁股自己挣,人家是上杆子有人送,这是什么概念,有面子有里子。”陈珂看着魏猛一脸不屑的说道。
“老二,你竟整事,当官肯定是好,但是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当个小老板那不更自在……”
“魏猛啊,魏猛啊,你就是井底的蛤蟆就看到巴掌大的一片天。”陈珂打断了魏猛的酒话,“我跟你们讲个事,就在前段时间,采油的输油管线刺漏,夜班的人没去巡井,这油就整整漏了一晚上,包括周围的稻田地,全是油,这老百姓不干了,就找油城要个说法,厂里就派土地科的人去调解这个问题,经费五万,土地科就找当地的村书记商议这个事,你们猜怎么解决的。”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魏猛催到。
“呵呵,这五万,三万土地科拿走自己分去了,两万交给书记,让他把这事铲了,至于你给村民五百还是一千,那没人管,反正剩下的钱都是你的。”陈珂得意地说道。
“那村民就能乐意,五万变一千,谁也不是傻子啊。”我也有些好奇。
“那又能怎么样,这书记之前就是地痞无赖,家里开沙场的买卖,有个兄弟是当地公安系统的高官,给五百都是给你面子了,就是不给你能怎么样,一个平民老百姓,村里住着,就在人眼皮底下,想给你找点事还不容易。”
“这一下就是两万块钱,这书记一年不得十几万啊。”魏猛明显是被震撼到了。
“我说你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香油你还不信,十几万算啥,这还不够拜佛烧香的,后面加个零吧。”陈珂不紧不慢的说道,
“夸张了吧。”我有点不信。
“老大,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书记不当干部,人家手里是有地有羊,采油集输建站用地吧,油建铺管道用地吧,基建埋光缆用地吧,大修队施工钻地锚用地吧,有地就有钱,还有一年的农业补贴,扶贫款项,哪一项不是钱,一年随便从村民身上薅点羊毛这就多少了。”
“老二,你这都哪听到的。”我继续问道。
“这算什么新鲜事儿啊,我那天正好白班,污染那块就在我们井场,那个周围看热闹的采油工是个话痨,抽了根烟,啥事都往外说,这还仅仅是冰上的一角,我只能说你的级别限制了你的想象力。”陈珂说了半天酒杯已经空了,旁边的娜娜一脸崇拜的给他倒满,“来,好哥哥,咱俩喝个交杯酒。”
“来,干了这杯酒,一起唱首歌吧娜娜。”
“好啊,一生所爱怎么样。”娜娜眨着眼睛,里面有星星。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我有点享受这个地方了,男女交往无非暗生情愫却求而不得,一见钟情而两情相悦,互有好感也不肯明说,这里没有那些纷乱的情感,没有那些细碎的纠葛,姑娘就温婉顺从的跟你手牵在一起,臂挽在一起,心贴在一起,撒娇而不任性,尽心而不执着,露水情缘,一夜夫妻,把情简单,让欲泛滥,得其所哉,可歌可叹。
后来当我回想到这里场景,我愈加理解了来到这里的人们,当你在尘世间匍匐打滚,沾染了一身的污泥,这里没人会埋怨你的肮脏,当你在刀尖上起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里没人会鄙夷你的胆怯,当你孑然一身,情不知所起,爱不知何依,这里没人会嘲笑的你的孤单。交易是这里唯一的准则,买来情爱,换回尊严,简单直白而残酷,摘掉面具,褪去皮囊,喜就击节而唱,悲则长歌当哭,酒干了,意满了,梦碎了,人散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还要继续迎着它奔跑。
“得了,老四,别他妈喝了,一会还有正事呢,别又钻桌子底下去了。”陈珂一把拦住魏猛,不让他继续喝了,结果魏猛根本不吃这套,一口咬掉瓶盖,仰脖灌了起来
“老四这个犊子是好酒不好色。”陈珂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大,你先和那个乐乐去后面吧,我看着会老四,别又随地撒尿了,哎,老大,别睡了,老板娘,进来一下……”
我感觉迷迷糊糊的被人搀着,穿过一条幽深的通道,我的心跳得厉害,时间随着心跳的节奏慢慢跳跃,旋转,折叠,弯曲,进了一扇门,我隐约听着有人说些什么,像是老板娘的声音,门关了,声音大的仿佛在我耳边,我一下子从虚幻的境地中醒来,弯起身子,看到了床边的乐乐正在帮我脱鞋。
“你醒了啊。”乐乐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我睡了很久么。”我伸了个懒腰。
“还好。”乐乐低下头,“谢谢你在唱歌的时候帮我挡酒。”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姑娘,只能跟我喝。”我笑道。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乐乐抬起头,浅浅一笑,娇若桃花,灿若朝霞。我迎着她的目光,一把把她抱上床来,我知道原始的本能正在将我们融化在一起……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幸福的余韵还在身体里荡漾,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也格外的温暖,陈珂和魏猛这一夜过得却不那么美满。
“老大,你可不知道,老四这犊子喝完酒就耍酒疯,太耽误事了,下次我可不能跟他一起来。”陈珂睡眼惺忪的说道。
“别胡扯,我这一晚睡得还不错,就是有条狗在我身边叫来叫去,赶也赶不走,很不清净。”魏猛到是精力充沛。
“行,老四,你就狼心狗肺吧。”陈珂勾住了我的肩膀,“老大,昨晚很销魂吧。”
“呵呵。”我甩开了陈珂,“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在第二天白班的时候,我们一行工友坐着班车刚到油城的大门口,就看到了三三两两的警察,周围还有几个姑娘。
“停车检查。”为首的警察摆了摆手势,把车拦了下来。“来来,你们几个,上车去看看,都谁跟你们发生关系啊,找着就指认出来。”
“坏了。”我旁边的老张见势不妙。
“怎么了,张哥,这上班的车辆查啥啊。”我有些纳闷的问老张。
“小冯你个小屁孩懂啥啊,这是来查嫖娼的了,都好多年没这事了,不知今天怎么搞的,这帮人真绝啊,知道咱们上班,堵着大门抓人,不行,不能跟你废话了,我得躲躲。”老张小声跟我说完,就窜到了班车的后面,拉开一侧的窗户,身手敏捷的往外钻,没想到窗口实在太小,冬天穿的棉工服又臃肿肥大,老张很是不巧的卡在窗户上,进退维谷。
“哎呦,这是什么节目啊。”一个警察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看着有些滑稽的老张,“表演钻狗洞呢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刘给我把他拉出来锁边上。”
恐慌的情绪在车厢里蔓延开来,我暗叫不好,因为我发现和我昨晚一夜情缘的乐乐在那群姑娘中。
“你们几个上车好好看看,有没有找过你们的,指认出来。”警察催促着姑娘们。
我看看乐乐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昨天在包房,光影闪烁,我也没能仔细看清,后来在房间里随着酒兴,鱼水交融,但当我一觉醒来,乐乐已经离开了。此时再次见她虽然不施粉黛,却也难掩清秀的面容,只是脸色似乎因憔悴而显得苍白,明眸闪烁,顾盼生姿,身型还是那么单薄,让人心生怜爱,再见确是这种情境,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好好看看。”警察指着我们这些人,“违法乱纪的人就别装了,赶紧出来,省的浪费时间,坦白从宽的道理总知道吧。”
心里有鬼的人都把头埋得很低,但这恰好也暴露了自己,并没有逃脱被姑娘指认出来的命运。我知道乐乐看到我了,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挨打要站稳,错了就要认,事已至此感觉也没有闪躲的必要,便神色坦然看着她的眼睛,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疲惫和无奈,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眼神的炙热和真诚,那天晚上和我们一起的甜甜和娜娜也发现了我,指着我刚想出声,却被乐乐拦了下来。
“走吧。”我听见乐乐小声的说。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万般情绪涌上我的心头。
这个白班我上的心神不宁,等我下班回家吃饭,席间母亲不住的称赞父亲。
“你爸爸虽然喜欢喝大酒,但都是去正经地方,不干那些出格的事。”
听着他们的谈论,我知道油城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采油和作业那帮单身的年轻小伙还好说,花点钱摆平一下,有家有口就不一样了,闹着离婚的不在少数。
更为严重的是油城的生产工作已经受到了影响,开罐车,吊车,水泥车的那些特种车辆司机平时就肥的流油,一天随便搞点就有几百块钱外快,这些钱大都贡献给了道南的产业,第一天抓人后,大家都听到了风声,这帮警察现在开始不仅在门口堵人,还直接到各单位抓人,吓得大伙纷纷请假,采油和作业少点人还能勉励维持,这一下没了司机油城生产直接瘫痪了,刚两天就愁的油城领导直接找到地方的公安局。原来是公安局新换了一把手,但之前道南上的贡已经给了上届的人,这一下就慢待了这位领导,才搞出这么大的风声,商户们识趣的补足了贡品,这位领导的亲戚有个工程队的买卖,油城答应帮他出两个月的吊车,领导答应不再找麻烦,但是被抓住的人只能各凭本事,拿钱平事儿,魏猛很不幸的成为了这些倒霉蛋之一,这事是陈珂先告诉我的。
“老大,坏了坏了,老四被抓了,赶紧筹钱赎人吧。”陈珂急慌慌的找到我。“多亏老四顶了雷,我俩刚在队部门口聊完天,老四有点事出去,刚到大院门口我就看他被条子抓了,我见势不妙赶紧扯呼,不是哥们不仗义,总得有人报信啊。”
“行了,听说好像三千放人,咱俩凑凑差不多了,赶紧去派出所,人暂时都关那了,这事得快,别被他爸知道了。”
我借了个摩托,拉着陈珂直奔派出所,门口遇到了刚放出来的老张。
“就三千,你们想清楚了。”老张抽着烟,意味深长的说道。
“怎么,有什么说道么张哥。”陈珂客气的问道。
“三千是可以放人,但是这档案可就要有记录了,这个魏猛这么年轻,还是干部,回到油城有这个污点以后对仕途可有影响,评先选优可就没他什么事了。”老张顿了一顿,“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小冯和我还一个班的,都是兄弟,五千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五千啊。”我犹豫了一下,我俩的钱好像还不够。
“这都是领导打完招呼了,要不就这事,一万都不一定能抹的干净,这就不错了,五千块钱买个安心,没有后遗症。”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
“唉,找老三吧。”陈珂一声叹息。
褚毅很痛快的把钱借给了我们,筹足了钱,到了派出所痛快的交上五千快。
“挺识趣嘛。”警察很快办完了手续,带出了依然没心没肺的魏猛。
“我这还没待够呢,你们不知道这里面全是人才,跟他们唠嗑是真涨世面。”魏猛大言不惭的说道。
“得了吧,老四,要是让你家老爷子知道,你就不是涨世面而是屁股开花了。”陈珂给他浇上一盆冷水。
“你啊,老二,哪壶不开提哪壶,谢谢哥几个啊,钱我肯定还,走吧,请你们道南整一顿。”
“没皮没脸还没关够是吧。”我有些无奈。
“老大,这阵风已经过去了,现在那很安全。”魏猛点了根烟,“我仔细想想我还真冤,每次去我都没少喝,到底办没办那事我也记不清了,甜甜那个娘们卖我卖的还真干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了。”
魏猛的话让我想起了乐乐,她的身影好像又飘荡在我的面前,巧笑倩兮,弱柳扶风,我承认有点想她了。
“老四,我建议你还是回家陪陪老爷子,证明你没被抓进去,省的家人起疑心啊,这离过年还有十多天,姑娘们差不多也都该回家了,你有那心年后吧。”
陈珂的话有些道理,我们只好悻悻回家,接下来的时间我好像着了魔,乐乐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觉得我应该去对她说声谢谢。年关将近,空气中飘满了年味,石油大道两旁挂满了喜庆的灯笼,悦来酒家虽然门前冷落倒还没有关店,这过年是家庭团聚的时刻,谁又能来这呢。
“小伙,挺长时间没过来了。”老板娘依旧笑脸迎门。
“老板娘记性挺好啊,我就来了一次都记住我了,是有一阵的,之前不有点事嘛。”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是啊,那事闹的我这生意都不行了,都没人来了,日子过得真快啊,马上过年,估计年后能好点,我家是本地的,就没走,店大家里人一起过年也方便。”老板娘絮絮叨叨的说完,随即拿过菜单,“小伙就一个人么。”
“恩,就我一个。”
老板娘露出意外的神色,但随即还原成笑脸,“需要找个姑娘陪着么。”
“还有么,姑娘应该都回去过年了吧。”我对乐乐在这本来就不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是不来又情难自禁,不管能不能了却烦恼,不来碰碰总是不甘心。
“姑娘都是外地的,走了不少,但还剩一个留这儿了。”
“谁啊,我升起一丝希望。”
“乐乐啊,上次你找的就是她吧。”老板娘别有深意的看着我,“那姑娘第一次上班,害羞的厉害,让我给劝出来,她藏在最边上,没想到都被你选中了,你当时也是第一次来吧。 ”
“呵呵,是啊,你都看出来了……”我有些尴尬的说道。
“做买卖喜迎八方客,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好了,我把乐乐叫过来陪你,快过年了给你们整几个小菜。”
老板娘走了,让我魂牵梦绕的乐乐来了,她还是一样小心翼翼低着头的坐在我身边,我们俩相视无言。
“谢谢你。”我打破了这无言的静坐。
“没什么。”乐乐小声的说。
“真的谢谢你,要不然我……可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看着乐乐,有些结巴。
“没事,我感觉你是个好人,很体贴很温柔,而且很有修养。”乐乐抬起头看着我,“如果在那被警察带走,应该……,应该很羞耻吧。”
“可你呢,你那钱怎么办啊。”我听老张说过,那些姑娘也是身不由己,警察抓住她们,一人要罚一万,但如果能指认一个嫖客就能免去一千。
“没事的,吴姐人很好,替我交了罚金,我就在这打工慢慢的还她。”乐乐淡淡的说道。
“吴姐,哦就是老板娘啊,这钱不少啊,吴姐人真仗义。”那时我一个月才一千多块,想帮助乐乐,却也力有不逮。“你过年不回家么。”
“啊,不回,太远了。”
我发现了乐乐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惆怅,“平时……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呢。”不知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亏欠了乐乐,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我竟有点语塞,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在这……”乐乐扬起头,一副思考的表情,“没事的时候看看书呗。”
“是么,都看什么呢,小说么。”我没想到乐乐的爱好竟是看书。
“小说也看看,但还是喜欢诗词。”
“诗词?”乐乐的回答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半开玩笑的问,“那你喜欢哪一首啊。”
乐乐清了清嗓子,徐徐吟诵道。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
“还乡须断肠。”我忍不住接道。
乐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也喜欢这首词么。”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很苦么?”
乐乐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但是这首词无疑打开了我和乐乐之间的心结,让我们的谈话畅快起来,喝着酒,吃着吴姐炒的小菜,有体贴的乐乐陪伴,一瞬间我突然有了成家立业的打算。
“乐乐,去后面怎么样。”我炙热的眼神仿佛将她融化。
乐乐红着脸没有拒绝。
当情爱和本能凝结在一块,欲望的释放似乎升华了很多。我把乐乐拥进怀了,我们的心好像更近了。
我轻抚着乐乐的,忽然发现她的肩背上有着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是怎么弄的。”我关切的问道,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是烧伤。
乐乐神情复杂,却默不作声。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我真诚的说,“我想听听的你的故事,我们是知己和朋友,不是么。”
“好吧,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也许这就是缘分。”乐乐的声音颤抖起来。“就从这个伤疤讲起吧。”乐乐停顿了一下,恢复了常态,娓娓道出她的故事。
“我的家在一个山村,我曾有过两个姐姐,可惜,命运之神没有给她们一丝的机会,轮到我降生的时候,家里的长辈实在容忍不了我母亲生不出儿子,只好求助于村里的一个神婆,神婆算了一算,说有一个执着的女人非要投胎到我家,前两个女婴虽然被淹死了,但是这种死法显然不足以让这个顽固的灵魂善罢甘休,这次你们要把这个女婴烧死,这才能使这个灵魂因痛苦而恐惧,从而投胎去别的家庭。
我本来必死无疑,我被奶奶抱到灶坑旁,马上就要被投入火焰,我的肩背因此留下这些狰狞的疤痕,这时我柔弱的母亲救了我,前两个孩子的消逝已经让她万分愧疚,这次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用这种方式离开人世,她爆发出惊人的勇气,用性命相威胁,我的奶奶考虑了一下,这个贫苦的家庭已经不能掏出第二笔钱来买一个媳妇,为了一个优秀后代,我的奶奶特意花了更高的价钱从人贩子手里挑选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学生。”
“这……”我被震撼的哑口无言,乐乐没有理我,继续说道。
“后来我的母亲众望所归的生下了一个弟弟,我慢慢了解到我只是这个家庭的累赘,我要感谢我的母亲,她在生下弟弟后,得到了一些自由,并成为了这个偏远小山村的一名教师,她喜欢文学,喜欢诗歌,因交笔友,被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学生拐卖到这里,但她并没有怨恨这些飞扬温暖的文字,而是把这些交给了我,这给了我一双看世界的眼睛,我的父亲对我很好,你可能很意外吧,什么人能狠心到亲手溺死自己的孩子呢,我曾经不明白,认为父亲是个魔鬼,但现在我懂了,他只是愚昧。愚昧让人失去了文明所赋予人的一切,甚至连禽兽都不如,我的父亲也渐渐明白了这点,他跟着母亲学了很多,他很爱她,很疼她,也许他们之间那不是爱情吧,但在这个村子里,我的父亲给了母亲唯一的依赖和真情。正因如此,父亲并没有想奶奶那样的偏袒弟弟,没有他,我可能在三岁的时候就被卖给人贩子在街上乞讨或是被奶奶嫁给隔壁村的傻子换来一笔丰厚的嫁妆,父亲保护了我,他带我办理了证件,不用再叫招娣,母亲给了我新的名字——吴悠,呵呵,多好的名字啊,母亲把她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跟着我飞出这些群山。母亲告诉我,她已经成为王昭君,让我自己去她的家乡,如果能遇到亲人,至少我还能有些依靠,但一个初飞的雏鸟能飞多远呢,幸亏我遇到了吴姐,她帮了我,带我到油城,带到悦来酒家,我知道吴姐开的是什么生意,但她从来没逼过我,不知为什么吴姐那种亲近感就像我素未谋面的姐姐,我时常看着油城夜色,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我……”
“乐乐,不,应该叫你悠悠,我……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叫我乐乐吧。”乐乐突然抱紧了我,我感到温热的眼泪流到了我的胸口。
“哭吧,哭吧。”我安慰着她。
“我从来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也从没跟别人说起过这些事,跟吴姐也没有,可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才感觉真苦呀,为什么人生这么苦啊。”乐乐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我们紧紧的抱着,再也没说一句话,在这个应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在这个简陋逼仄的房间,在这永夜难消,华灯初上的时刻,我下定了决心要给乐乐幸福。
这个油城给人的选择很多,你可以拼搏,搞效益,交人脉,一步一步往上爬,也可以随遇而安,朝九晚五的上班,安安稳稳的过着小日子,我们四个一转眼已经上班五年了,二十七八的岁数是结婚生子的年纪也正是事业的上升期。褚毅不声不响的去了安全科,随着安全意识越来越强,要求越来越规范,安全科的地位也与日俱增,魏猛也混的不错,他的大大咧咧性格适合作业队这种一线工作,首先就能和工人达成一片,虽然这没什么大用,但也赢得了一点好声明,加上魏猛的父亲也是油城的老人,趁着一批岗位调整,魏猛年纪不大就当上了作业队的小队长,陈珂去了大队机关当了文员,我呢,还是不求上进的埋在基层当着技术员,好在时间比较充裕,吴姐的钱早已经还清,我曾想让她离开道南的悦来酒家,到油城院里找个地方打工,但是乐乐还是拒绝了,她舍不得吴姐这个让她信赖的人,就在悦来酒家的后厨帮着忙活一下,虽然我们四个还像以前一样嬉笑打闹,但我明白其实我们都在慢慢的变化。
魏猛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刚开始小队员工对魏猛的评价还是不错的,但是慢慢大家发现不管怎么干,效益怎么突出,手里的奖金并没有多拿一分,不仅如此连保健补贴这几十块钱也不能全拿手,队里的风言风语蔓延开了,机关里也传的沸沸扬扬。
陈珂在机关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传言,赶紧找到魏猛和我,一起找了个院里的饭店把这事谈清楚。
“老四你是怎么回事,这段关于你的事可不少啊。”几杯酒下肚,陈珂就直奔主题。
“有啥奇怪的,不就那点事么,你能不知道。”魏猛斜靠在座位上,满不在乎。“哥几个吃顿饭,怎么不叫上老三啊。”
“老三是厂里安全科的,不像咱们自己大队,有些事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陈珂淡淡地说道。
“嗨,就老三那口条,你还指着他能往外说啊。来喝酒吧。”魏猛举起杯子,虚点一下,一饮而尽。
“长点心吧,老四,现在越来越严了,有些事大家心里清楚,但也别做的太过分了。”我也好心提醒着魏猛。
“老大,小队这些事你比老二更清楚啊,都说我捞钱,你看看这些队长谁不捞钱,我辛辛苦苦走关系,挨个门子的上供烧香,你看看我们队的经营结算,算是名列前茅了吧,我低三下四的打拼下来这些业绩不容易。”魏猛嘴角颤抖,又喝了一杯。
“行行行,不容易不容易。”陈珂和我陪了一杯。
“但是老四,你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着呢,现在还是收敛点。”我拍了拍魏猛,安慰道。
“是啊,年轻人要有奉献和牺牲的精神,别太功利,先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好,你呀太急功近利了。”陈珂呆在机关这么长时间,功力见长。
“老大,你不懂,我们队当初是亏损的,队上赔钱,工人手里拿的也少,我上来当队长,我们队转亏为盈,这工人就理所应当认为他们应该多拿钱,他们也不想想,队上能盈利全是我的功劳,工人们虽然没多拿,但是拿到大队效益的平均数,至少比之前拿的多了吧,没想到现在还挑上我的理了,这还有良心么,我不留点钱,是打算红口白牙的找甲方结账,还是出我自己的老本为公家事买单啊,就算我打算出,我也得有老本啊,我爸一个工人岁数大了,为我做的也不少了,我妈呢,身体不好,尤其最近总咳嗦,体力活也干不动了,一个家属,看病也不是全都报销,你知道油城那个医院,进去就扒层皮。”魏猛啰啰嗦嗦的说了一顿,我感觉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老二。”魏猛一指陈珂,“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记得是在悦来……对,悦来酒家,你喝了点小酒,跟我大讲薅羊毛的道理。你现在又在那装什么犊子。”
“那是我当初酒后失言。”陈珂有些生气,“好好好,就算我说的薅羊毛,可是你起码等这羊毛长密点,你再动手,现在这羊薅的跟葛优似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捞没错,但也好歹也得做出点样子看嘛,这韭菜你割可以,别连根拔啊,你这不是自毁前程么。我们今天找你出来吃饭,不也是为了你好么。”陈珂叹了一口气,“不管小队盈利还是亏损,这毕竟也是国有企业,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江春水不管多暗流涌动,但表面至少是风平浪静的,但是如果有人把它搅动起来,淹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这也是领导想说的话。”
“行,老二,直说就行,那这顿酒就没白喝。”魏猛站起身来,“这酒越喝越没味儿了,早点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