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力克一家的悲欢离合 9
阿帕这天早晨舀好牛奶,准备熬制奶茶,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朦胧中,她听到巴合提古丽带着哭腔抱着她,之后感觉自己被抱到马车上。
她似乎看见自己已故的妈妈在不远处招手。老人家还是那么体面,穿着长裙,头上带着好看的头巾,手里提着出门才拎的黑包。
阿帕张了张口,心口一痛,什么都没说出来。
心里只有几个孩子,她默默地为几个孩子祈祷。
老大的癫痫一直在治疗中,她希望沙列提和帕热扎提能有个孩子。
巴合提古丽长大了,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女儿似乎想要照顾阿帕一辈子,阿帕心里希望她能找个对自己好的小伙子。
赛力克中专毕业,下了基层,做了农业技术员。
日斯古丽也快从卫校毕业了,将来会回来做个护士吧。
哈力别克对上学不感兴趣,只喜欢抱着冬不拉在林带里弹唱。还不到初三,他就主动退学了。阿帕还是希望他能有一技之长。
最最放不下心的是阿依努尔,从生下来到现在,被医生一句孩子是自闭症,夺走了阿帕的希望。
还有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头子啊!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这些年家里一直给他留门,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回来。时间证明阿塔是清白的,当年那木吉力诬陷阿塔贪污公款,其实是他自己挪用了公款。那一年,那木吉力的独子刚考上驾照,因为醉驾,撞死了人,那木吉力掏空家底给死者家属赔偿。最后还差一些,他就动了歪心思,挪用了公款,把这栽赃给阿塔。阿塔害怕坐牢,骑上马跑了。有人说他跑到了哈萨克斯坦,有人说他和马一起掉进了博尔塔拉河…
阿帕吹了长长的一口气,身体渐渐软了。
巴合提古丽抱着妈妈,哈力别克驾着马车,等走到阿尔夏提队上的诊所,老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阿帕的瞳孔,挥了挥手,说,送回家吧!人已经不在了。
巴合提古丽和哈力别克先是一愣,张开嘴,坚决不相信这个事实,心里难过到掉不出眼泪。早晨起床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沙列提此时和帕热扎提赶了过来。
一路上,沙列提心里空空的。很慌,帽子掉了也没顾上去捡。
摸着阿帕冰凉的手,几个孩子哭着抱在了一起。
日斯和赛力克也在天黑时赶了回来。
还没有好好和阿帕一起说说话,一起吃顿手抓肉。
还没有等到自己工作,给阿帕买漂亮的头巾和衣裙。
还没有看到自己未来的孙儿们,阿帕就这样去了。
衣着洁净,是她生前最喜爱的体面。
阿尔夏提的山上,一座新坟起来了。
阿帕被埋葬在这里。
兄弟姐妹等宾客散去后,静默地坐着。坐着坐着,大家又一起哭了起来。
过了很久,大家才慢慢睡去。
朦胧中,沙列提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他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出去。
皎洁的月光下,那熟悉的头巾,衣裙,是自己最亲爱的妈妈。
沙列提扑过去,扑在阿帕的怀里,哭了起来。阿帕抚摸着沙列提的头说,孩子,不哭了。妈妈走之前有些话没来得及说。你是哥哥,从今往后,你要照顾好其他的四个弟弟妹妹。帕热扎提是个好儿媳妇,好好疼爱她。
阿帕拉着沙列提的手,慢慢坐下。说,冬窝子的牛,你们一人十头,羊,你们一人30只。多出来那两只羊留给阿依努尔好吗?她是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这件事交给你了。妈妈也该放心走了。
阿帕吻了吻自己大儿子的脸颊……
沙列提猛地醒了,一头大汗。他坐起来,想起刚才的梦,跳下榻榻米,光脚跑了出去。
外面,月光皎洁,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坐在梦里阿帕坐得位置,小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