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最可怜的正常人

洛胖子端起尿壶，他紧张兮兮的对我说“这是一壶上好的龙井，快来，我倒给你喝”

他拿起杯子，把尿壶里的尿倒了进去。

他在我面前举起杯子，我还来不来拦他，他说完“我先干为敬”一仰头就把杯子里的尿喝得一滴不剩。

喝完以后，洛胖子开始蹦哒起来。他从病床左边翻到病床右边。几个来回后，他发现我还在那站着。

于是，他将食指竖在嘴边对我说“嘘，兄弟，不要说话，我要逃跑”

然后，他又继续在病床旁重复之前的动作。

1.

听说“洛洛蛋糕店”在招人，我就去应聘了。

那里的老板认识我，因为我经常光顾他的店铺，并且每次我都会买上一个蛋糕。

他做的蛋糕甜点在我们这个片区是出了名的，不仅好看还好吃。

大多数都认识他，认识他的人都喊他“洛胖子”

听起来也许你会觉得“洛胖子”是个可爱的胖子，至少也是个爱笑的胖子。

但是你错了，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丑胖子。

并且，也许是每天和奶油接触的缘故，他的脸每时每刻都是油腻腻的，让人看了他的脸就不想吃蛋糕，不过，真的吃蛋糕的时候就会忘记他的脸，因为蛋糕真的挺好吃的。

我一直疑惑，这样长得丑脾气还暴躁的人怎么能做出好吃又好看的蛋糕。

据说，是因为洛胖子的女朋友喜欢。

2.

洛胖子同意了我的应聘，我开始在他的店里正式上班。

我的工作也就是切水果、打扫卫生、收钱这样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洛胖子对我太苛刻，扫地他说我扫不干净，切水果他说我切得不匀称、收钱他说我算账太慢。

总之，面子和笑脸他从来不会给我。

我特别讨厌洛胖子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油腻样子。

要不是他开的工资可观，我早就走人了。

洛胖子的女朋友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洛胖子的店里，她来的时候，洛胖子才会露出笑脸。

洛胖子的女朋友没有他胖，但是她的丑和洛胖子是相当的。

只是她的脸不像洛胖子那样油腻——因为她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她每次对我回眸一笑我都会看到粉在她的笑纹处留下一个深深的褶子。

每次洛胖子的女朋友一来，我都会觉得特难熬——整个店里都会充满她身上的廉价香水味，就像是哪里的空气清新剂漏出来了一样。

洛胖子的女朋友每次来都不会逗留太久，她会和洛胖子在屋里说上几句话，然后走出来拿着洛胖子给她做的蛋糕，又从我面前的零钱盒里挑一些面值大的钞票拿走。

她拿好钱转身的时候总会对我抛一个她以为好看的媚眼，而我正对她媚眼的时候直想吐。

每次洛胖子的女朋友拿了钱扭着肥硕的屁股就去了麻将室。而洛胖子会站在店门口笑着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到她身影，洛胖子才走进店里，这时候，他的笑又消失了。

3.

洛胖子爱他的女朋友，这谁都看得出来。

而洛胖子的女朋友不爱他，这也看得出来，但是不知道洛胖子能不能看得出来。

洛胖子的女朋友只看得上洛胖子的钱和他做的蛋糕。

我挺想告诉洛胖子这个事实的，但是因为我不喜欢洛胖子，并且我有点怕他，所以我选择闭嘴。

那天我听到洛胖子和她女朋友吵架了，吵得有点激烈。

他们吵架的原因是洛胖子想和他女朋友亲热亲热，但她女朋友不让。

我还听到洛胖子说，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摸过你一下。

洛胖子这话听得我直恶心，我大脑里浮现着一个画面：满脸油腻的洛胖子带着猥琐的表情抚摸着她女朋友被包臀裙勒出褶子的肥硕屁股。

这样一想，我更恶心了。

洛胖子的女朋友气冲冲的走出来，这次她没有提蛋糕。但是，她走过来拿钱了，她没有再捡面值大的钞票挑，而是随便抓了一把就往包里塞。

这次洛胖子没有再目送他女朋友，洛胖子看她走出店，他就进屋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他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对我说“关门吧，你可以下班了”

我看他眼睛红肿，他哭过。

洛胖子的女朋友去外地了。

我是在他和他女朋友接视频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其实也不能算偷听，因为这个蛋糕店小得可怜。

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洛胖子和他女朋友表面上是接视频，但其实屏幕里只有洛胖子，他女朋友那边的摄像头是关闭的。

与其说洛胖子在接视频，不如说，他是在对着屏幕自言自语。

我开始觉得洛胖子可怜。

那天，蛋糕店的生意不错，但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洛胖子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快到下午的时候，屋里有动静了。

是洛胖子砸电脑的声音，我进屋里一看，电脑已经被他砸成两半。他的手机也被摔成稀巴烂。

他一边哭一边笑，样子狰狞丑陋。

随后，他走出屋子，拿起橱窗里的蛋糕往脸上撞。

奶油完完全全的覆盖他的大脸，滑稽可笑。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一定会捧腹大笑。

洛胖子撞完蛋糕后就安静了，他站在原地，眼珠镶在一片白色上一动也不动，还有两坨奶油在他的呼吸间来回移动。

我在心里为他庆幸——还好他不是一个厨子，否则他是不是会往头上浇滚烫的油。

这件事以后，洛胖子开始精神恍惚，蛋糕再也做不好，饼干再也烤不好。

他开始给我借手机，因为他的通讯设备都被他毁了，他已经恍惚到不想买新的了。

他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看了看我的手机，他发的短信都没有删。

短信内容都是他求他女朋友和他和好，然而，并没有一条回信。

4.

几天后，洛胖子的女朋友扭着肥硕的屁股回来了。

洛胖子刚开始挺高兴的，但几分钟后，他再也高兴不起来。

他女朋友是来找他要钱的，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给洛胖子要钱，这次以后，她就会和洛胖子彻底分手。

洛胖子不愿意，他央求她说只要不分开，他的钱全是她的。

她嘲笑道：就你那点钱？

洛胖子的女朋友拿了钱准备走，洛胖子扑通的跪在地上拉住她的手。

洛胖子又哭了，哭得那么难看，他求她不要走，不要分开。

她想甩开洛胖子，但洛胖子拉得太紧，她走一步，洛胖子就跪着挪一步。

我像一个看戏的看着两个胖子在我面前缓慢移动。

洛胖子的女朋友见甩不开他，她说“洛胖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得不能再丑。你以为你这样子谁会看上你啊！你长得还不如你店里的那个小员工呢！我和你谈了几年，也算仁至义尽了吧！这几年的青春都浪费在你身上，你该满意了吧！”

我听着那女人的措辞，好像她很委屈，好像她的钱都给了洛胖子花，好像洛胖子是个负心汉，更好像她很美貌。

洛胖子就只是一个大傻子。

然后又变成疯子。

洛胖子的女朋友走了，哦不，是前女友。

洛胖子还跪在地上哭，哭了一会儿他就安静了，但依旧跪在地上。

我走过去，想拉他起来。

刚一碰到他，他就像失常了一样，用手在地上又锤又拍，他边哭边吼，惊天动地。

我想，这是洛胖子压抑太久的发泄。

我以为洛胖子发泄完毕就会变正常。他确实停止了他的疯狂举动，但接下来的举动更疯狂。

他站起身走到蛋糕店里，我以为他又要去撞蛋糕。

然而，他从店里拿出一把水果刀，他向我跑来，他说“你为什么长得比我好看，为什么我长得不如你”

我只有跑，如果我站着不动洛胖子肯定会来捅我，并且不止一刀，他肯定会捅死我。

他疯了。

我边跑边喊救命，路旁站着不少眼里含着恐惧看戏的人，但是，没有人会来这戏里救我。

没有人敢来拦住这个疯子，谁都怕死怕受伤。

我更害怕，我害怕动作慢了我的背上就会皮开肉绽。

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疯子。

我绊到了一块石头，结实的摔在地上。我想，皮开肉绽就要来了，水果刀将要刺进我的肉里。

疼痛没有袭来，我耳边响起了洛胖子的笑声，他说“兄弟，别害怕，我来保护你”

这是洛胖子第一次对我这么认真的笑，也是第一次喊我兄弟。

而这第一次，是在他疯了以后。

5.

我从医院里看望洛胖子出来，遇到了那个胖女人——洛胖子的前女友。她挽着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从我面前骄傲的走过，那个男人比洛胖子还要胖，比洛胖子还要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