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驼背

吃完晚饭，和父亲出门溜达，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我示意父亲先往前走，挂了电话后，我准备追上父亲，一抬头发现，昏暗的路灯下，父亲的布鞋摩擦着路面，发出“呲呲”的声音，他双手背在后面，两边肩膀高低不平，左半边的肩胛骨鼓起一个小包，像塞了一坨棉花。我这才意识到，父亲的背已经开始驼了。

年轻时父亲的背直得像块案板，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六几，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甚至不怎么低头看脚下的路，我就是在这个背上，度过了一个春天又一个冬天。

小时候的我身体状况很差，总是爱生病，大大小小的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了给我看病，唯一的一辆三轮车也被父亲卖了。没了车子，父亲经常要背着我走七八公里的路到镇上的医院，有一次夜里，我被胃里的一阵绞痛疼醒，疼得一直在床上打滚，父亲连忙穿上鞋子，背着我就往外跑。

初春的夜里温度还是很低的，寒风时不时迎面吹过来，冷得我直打哆嗦，我趴在父亲的背上，背部的温热让我把父亲贴得更紧了，我用手一摸父亲的背，薄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渗湿，父亲托着我的两只手往上一抬，说道：“女女，再坚持一下，一会就到了。”

到了医院，已经快天亮了，医生在我的肚子上按来按去，最后告诉父亲我是得了急性肠胃炎，输点液就好了，父亲这才放下心来。输完液又观察了一会儿，我的胃也没那么疼了，父亲便又背起我，准备回家，走到半路的时候我让父亲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父亲坚持不肯，回去的路上太阳出来了，父亲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一路上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我趴在父亲的背上，一颠一颠地，像是在幼儿的摇篮。

父亲的背撑起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撑起了我们的家。没上过学的父亲，除了种地，也经常去工地上扛水泥，一扛就是一天，每天父亲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一身脏衣服，背上的汗水和着水泥，留下一道道脏印，有时父亲喜欢捉弄我，会笑着喊：“女女快来，爸爸的背痒，快来给我抓抓背！”我总是一脸嫌弃的跑开，等到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洗完澡坐在门口，我又屁颠儿的跑到父亲怀里。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褪去厚厚的衣裳，父亲的背越发驼的明显，但就是这个逐渐弯下的背，驼起了我的童年，驼起了我们的家，也驼起了生活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