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 声 依 旧

2020-04-22  本文已影响0人  观曰月星辰

我现在居住的房子,是一幢陈旧的集体宿舍楼,前面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街,后面是附近村民组的一口水塘。这些年住在这里面,除白天感到街道上人的喧闹及车辆的轰鸣声外,夜间倒也显得比较安静,适合我们这些上了年纪人栖息的场所。眼下己有一段时间了,每当夜幕降临时,水塘里的蛙声一直叫得正欢,时起时伏时疾时缓。遇上天气变化的时侯,更是狂躁嘶鸣不绝于耳。眼下清明己过正直谷雨夏至即将到来,按理说这难得的天籁之音,是我们夜间最好的催眠乐曲。然则它对于我来说,却成了入睡时最大的顽敌,经常搅得我心烦意乱焦灼不安。有时为了尽可能减少它对我的干预,特意将窗户紧闭、窗帘密封、房门紧扣,但仍没有多少实在的效果,只好无赖地信马游缰任其摆布。

唉,谁叫自己步入了社会落后群体呢?大概是生物钟在作祟吧!?若是在青少年的时代,这蛙声可是我们幸福的妙音啊。那时我老家在农村,全靠土地刨食的父母终年劳作在田间地头。是她们那种憨厚、质朴的农民品格,也影响了我们的对土地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以致对农村的一草一木都爱得那么深沉,尤其是对池塘里、田野中的蛙声,情有独钟。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后仍不见父亲回来。母亲急了对我说,估计是父亲又到山后开荒的地里去了,要我将家中的手电筒快速送给父亲,以防夜黑看不清路面而发生意外。我可乐坏了,拿着手电筒飞一般出了门。

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山后的荒地旁,父亲正手抡镐锄一个劲地掘土,看到我的到来吩咐我搁下电筒赶快回去。我迟迟不愿离开执拗地坐在地头,好奇地瞧着他身起锄落的情景,直至西山收尽了最后一抹晚霞才尾随他一道离开。

路过了一口长满草儿的浅水塘,父亲停下来蹲在石阶上欲就着塘水洗手,不知是山谷的安排还是生灵的感应,塘里顷刻爆出了“呱呱…呱呱…”的蛙声。是那样的柔和又是那样的清脆,是那样的急促又是那样的温婉,回荡在空旷的山野萦绕在我们的身旁。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按下了电筒的开关,对准塘内有草丛的地方寻找青蛙的倩影。岂知这鬼家伙可机灵了,当它发现有一束白色的电光投来时,本应鼓噪的腮帮顷刻收敛了起来,立即停止了叫声睁开圆润的眼睛乜斜着我们,倏地转身跳出草丛咕咚一声钻入了水中。此时水塘变得意外沉寂安澜,唯有我们呼吸的声音。无奈之下,只好熄灭灯光离开水塘。迈开腿还没有走出几步,那班小天使好似故意与我们周旋嬉戏,再次张开宏亮而清纯的喉咙,声音中多了几份炫耀和高傲,轻快地飘出了水塘盘桓在山涧的灌木丛。我真的椤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停下脚步再次地聆听,却被父亲拽住了衣襟继续往回走。虽然我们离水塘越来越远,然蛙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节奏,神奇般的感觉是在护送我们回到了家。直至夜间入睡时,耳边还有余音不绝的蛙鸣。

在科学技术十分落后的年代,农民家庭没有收音机,更谈不上有电视机及现代化的智能手机了。一年四季寒来暑往,根本不知道每天的天气变化。每年的农业生产所获得的收成,多半都是大自然的恩赐与施舍。这些农田收入的取得,全靠有经验的农民长者,白天根据风力、风向及天上的云彩变幻,大致能判断和推理出一时的天气情况,到了晚上,亦依据青蛙的鸣声轻重、数量多寡及时间节点,分辩出当时的阴雨走向。

譬如每年清明前的早稻育秧,农民将浸泡出芽的稻谷种子,已撒向了早先调配好的秧田里。为了使秧苗后期适时的生根、拔节、开叶和生长,必须重点防御夜间天气的变化而带来的不利因素。而这期间预报天气的变化,青蛙发挥了不可小觑的积极作用。

白天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农民,晚上在夜色融融的月光里,枕着甜美的蛙声缓缓地进入了梦乡。深夜时分,倘若他们蓦然感到耳边的蛙声渐行渐远,直至隐匿消失得无影无踪时,立即警醒了起身盘膝打坐,预测定有风或雨来临的危险。遂断然下床走出家门来到秧田,全力做好防御风雨侵蚀秧田的准备工作。待一切就绪回家时,肆虐的狂风或瓢泼的大雨果然如期而至。回家后再次躺在床上,若风停了雨住了听不见蛙声,他们仍然辗转反侧心焦如火,料定风雨还将继续乘势来袭。反之,蛙声渐渐地有节奏地响起,他们便舒心地安然地进入梦境。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出了自己一片天地,乡下的农田都转包给了种田大户,实现机械化耕作。孩子们先后也随父母进入了钢筋水泥的森林城市,留下了一派空寂静谧的村庄。虽说乡野阡陌相通而河网密布,虽说田洼里的蛙声依然永不停息的高歌鸣唱,但这些来自乡野袅袅婷婷的绵绵之音,恐怕很少有人沉醉其中了,尤其是天真活泼稚气可爱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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