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剑隐抄
二十四桥剑隐抄
紫剑生虹，白衣胜雪。我已在此凝眸三生。只为守候某位，叫语兰的女子，转世的容颜。可这一世，维扬城，没忧街，故人庙，不再当时。二十四桥，又能相忆否，她共我诗诺心许，剑隐筝从的旧往？江南的烟雨犹昨，山涧的桃花彻染。叫净秋一世倾心的苏姑娘你，在我青丝落雪前，还会否执玉笛为信，依柳梢之约，红袖淡妆，撑故时伞，打这桥边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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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我已借一生，或许还要久。铸这柄，叫紫虹的剑。只为于剑茎处，刻一朵兰。那里，是离我心口，最近的位置。
兰：此生如织锦，回文因一人。忆经年，雁字几时归。倘未在烟雨中，认你眉目。我又，怎可心漪绵，相思何忘言。
——* 1 * 与君初相识
倾：湖抹豆绿，亭染梨白。倚柳岸饮马，隔长堤相望。林泉应为旧时识，溪山恰似故心知。此处，莫非还是前世，与你擦肩的江南！
兰：莺语竹栏，燕栖荷院。扶秋千听雨，遇花影寻诗。一帘风烟随冬尽，百草心绪正春初。回首，在蝶园小伫的，依旧是昔前的雪。
倾：沿岸，向远。桃花烟雨出柳色，流水飞絮入笛音。春风净澈，古街幽长。念及碑上“没忧”之名，忽心生欢惬。
兰：凭栏，捧诗。锦帕浅书清韵词，女儿心愫几人知。片烟幕水，微雨帘天。小楼之外“求凰”隐约，引情丝千千。
倾：想来，于水设之江南。不止街市巷陌，楼台亭榭，就连寻常草木，灯火人家，不都饰着似水如烟的名姓？
兰：其实，语兰从未舒然。自古名门淑媛，绣户佳人，何言瓦舍烟花，楚馆粉黛，谁又等来三生互侣的心客！
倾：行侠一生，我如何知，会于此讷然静伫。心念如岚，蓦地绵延。竟顿失所欲，倏忘回程。空情愿，可共时光浅止，一刹。只求记住，她眼睛。
兰：注定缘浅，何必情深，可叹侬一眸倾定。思忆若水，欲静还澜。倘岁月流转，人生可溯。侬依旧，再次择之心动，怦然。不管那人，嗔且痴。
倾：时时念惦，二十四桥上。那位，袭红衣，执素伞的女子。淡淡春山描菡萏，盈盈秋水泛婵娟。蝶见犹怜桃花绻，真真出画也啧言。
兰：年华如素，此夕兮何夕。但见，著白衫，负长铗的少年。浅浅柔情盈剑骨，翩翩诗气系笛心。一眸温婉低眉宇，识尽江南未有谁。
倾：那姑娘，我必是识得的。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涩，都不止一次，在我梦境中浅搁。
兰：却原来，因缘注定相遇。他的眉目如画，环珮叮咚，皆漫随花影，悄然撩动侬心弦。
倾：还记得，初识她那日。轻云泊空数朵，落花逐水一片。雨还若昔时澄净，天一如继往湛蓝。原来人生中，所有的美好。都不及她，凝眸低眉的一刹。
兰：仍可忆，年华正二八。紫燕羞遮檐瓦，清莺歌浅柳芽。落日依依别烟霞，春风缕缕赴诗画。直至遇到他，相思成无话。回文未拓，笔底笺心的一捺。
——* 2 * 犹如故人归
倾：桃花覆碗，烟水齐眉。你浅步河畔时，青丝微飏如缕。你说你，从不愿做诗中，“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 ”的女子。
兰：柳丝韵碧，云天舒白。君倚剑长堤边，轻衫曳素若雪。君哪知，侬终无计可改，“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的归宿。
倾：伊知否，我一直在寻觅。那只，曾千百次于梦中，翩翩飘远，姗姗飞来的蝶儿。我深知，襟间所佩的，那半枚月牙璧，亦在痴等另一半。
兰：君莫笑，侬一生在憧憬。为汝，白马轻衣江湖里，擎盏掌灯，弹筝缓唱的红袖。可奈何，造化戏弄人。侬终不是那蝶，且从没月形璞玉。
倾：可自打，邂逅姑娘你。那些天意与宿命，什么注定或安排，都不再重要。我心已认定，你必是前世，为我一生，“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玉人。
兰：纵如此，侬依然情愿。陪君日出行沧海，共汝花落忆桑田，不许别经年。君无须倾诺，侬自已明了，君即是侬，“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的心客。
倾：这一片诗画江南，或许不是因为，你我间的际遇，而婉约清丽。这一座水墨古城，亦绝非会由于，某刹那的缘分，而温静可人。
兰：值三月绮春时节，蝴蝶是否飞还，到最初的蕊边，再倾许流年。恰红豆相思正浅，烟雨会否弥漫，于彼此的指尖，再陶然情绵？
倾：可听说，白云深处，游丝一畔，伊人幽居于江南。红衣素伞，梅妆淡抹着伤感，一生倾顾一少年。而斜阳待字小楼西，谁的马蹄，又回环在谁，眸边指底！
兰：君可忆，青石老巷，杏花故坊，微雨打湿了栏墙。那一缕缕，交错如织的水痕，是不是风的形状？等一年春尽花事了，谁的模样，还描画在谁，眉间心上？
倾：我必会记下，这一程山水。定摹你容颜，三生蝶忆还。你予的，这一语倾城，一笑嫣然，共一帕委婉，就借这支玉笛交换。
兰：意重谙即可，情深痴不得。琵琶堪别抱？白首终一人。侬无物，唯片天烟雨，半城柳色，喻相思如缕，望君那日来赴诺许。
倾：你无须黛眉长敛。春风吹不散，我心亦怅然。你若有些许心事，只管说与我听来。你既不言，就让我，再舞一次剑。山水间。趁夕阳未远，待桃花落前。
兰：此生如惊鸿一瞥。花心忆时老，蝶影来已迟。君若愁凝但借酒，侬如恨染可捎诗！汝本长情，侬须信，任白驹过隙。再回眸。悄然问蝶儿，知花及笄否？
——* 3 * 兰心许剑隐
倾：师有训，江湖剑冷，风月无情。可偏偏，路过这烟雨，描画的江南。一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相遇。竟让我城中，住了朵女子。从此，山水两相忘，唯呓一心人。
兰：曲中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原来，水动柳丝紊，情深各已宣。那时君一剑，春风为失色的，凛然。兰影空怜顾，相思心自翩。那人，半管清音啭，一堤飞絮绵。
倾：时间，依旧，流转在某个春天。花市兮丝竹清远，长亭兮烟雨缭乱。那时，我一个人，白衣胜雪，紫剑生虹。在二十四桥畔，流连，向晚。
兰：那人，如玉，温润着光阴无瑕。七分剑气行诗草，三两桃花换酒钱。而侬，一弦筝绪，数缕烛丝，墨落回文。倚栏无言别事，一往，情深。
倾：这些日子，依次夕阳。我时不时，总有心无意间，来到于飞亭边，那株初别的桃花树下。落英缤纷，花影嫣然。你，会否再一回，打红雨中路过？
兰：深闺独立，诗笺自语。只惜红袖，自古身不由己，其实语兰一直，在顾盼邂逅君子心人。白衣佩剑，玉树临风。他，双眸澄如雪，于花落处从容。
倾：临约期，还相隔三日。我早早，就近处酒肆落榻。坊间，茶余。始终流传着，“苏府嫁女，绣球接亲”的言说。直至荷丫环来信，我才恍然知是你。
兰：弦忘挑，花影亦不扫。白公子，当日暗许君知否。揣笛，凝噎。无心斜栏外，“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菱讴。银笺执笔题红豆，亦有意乎字字幽。
倾：若河之湄，廿四栏畔。柳扶风微颤，竹遇泪而斑。一宿醉梦，烛烬盅阑。我没有依约，赴如君楼前。曦时拨开帘，古街正琴瑟相喧。
兰：青裙隐隐，素指芊芊。两颊轻纱袅，一蹙故忆嗔。公子不来，绣球安掷？公子还不来，语兰何所依？公子终不来，当真薄幸之人乎？
倾：快马疾奔，心切如焚。过二十四桥，只见里许外，一片人海茫茫。而如君楼上，忽地飞下一血红绣球。不容分说，即立于马，施轻功，借脚尖，微点众肩浮跃去。
兰：低眸暗忖，捧球踟蹰。丫环忽高语，言君打马来，来处桃花潋滟。春风刹时起，绣球竟无端吹落出怀。讶然之际，公子白衣，执长剑，踏碧空，正悬球款款而至……
倾：佳人但如你，夫复而何求。然，寒枝虽尽拣，东床可肯栖！吾本江湖行侠客，岂因多情累此身。来兮，归去。倘世间他年，春风又换。芷兰独居，净秋未娶，再订百年矣！
兰：此情凝痴意，此影顾幽怜。兰，此心既眷汝，终老誓相随。但嗔晴雨长陪君，安怅三叠阳关曲！剑隐，筝从。往后搭一处，桃花小筑。青苔点映，绿水环合，不在烟火中！
——* 4 *花落两情深
倾：缘因上天订，事不下界全。再不愿想起，亦从没忘却。可自你说到，“语兰心上，唯公子一人”。秋水横溢出，铮然的决绝。我已暗诺许，偕筝剑同归。
兰：所执已尽覆，既遇则安之。此心悄随汝，弱水任三千。那时君微酲，“卿且吹笛，待我剑影翩”。有蝶夕阳下，朵朵认花簪。绿蚁斟初满，心照各不宣。
倾：我听说，在没忧街向南处。有一故人小庙，坐落于桃花祠边。于是某日，在住持的见证下，你我山水盟诺，草木结姻。相许白首倾盖，共眉目如初。
兰：这桃花，还会葳蕤多久呢。在扬城居几日，即沿若水往南去。廿四桥边，侬心依依而伤忧，语来生倘隔世，君若又寻。就借玉笛作信，以柳梢为约。
倾：若水之南，恰接南山。山开两脉，一涧相隔。涧中，匿竹杏深林，水环合映碧，花错落成诗。你拾花编篱，我囤竹筑舍。继而，前设蔬田，中搭小院。边抹兰杜，环种桃花。
兰：山涧栖居，水荇为伍。鸟鸣时啾，溪潺而汩。此处，白石立长年，云裾风疏袅，苔沁雨微碧。侬指树求名，君题涧桃花。诗曰，草湛天澄，林深瀑挂。月泊烛息，相对逐萤。
倾：古人言，大隐于市，小隐于野。依我说，庙堂之高，何及江湖之远。下山时，曾誓想铁马秋风，黄沙百战。侠之大者，一将功成。可太平盛世，冯唐自老，李广又谁封。
兰：诗有云，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君自可，一壶风月，邀酌山水之间。春初时，应荡舟烟雨江上，菱讴互答。卧弈溪石，裙襟相映。听流莺过晌，杨柳无恙，花事未曾央。
倾：席微风兮枕明月，漱清泉兮啖菰实。春撷香兮酿绿蚁，夏扶醉兮扑流萤。山中久住，不觉多时。只记一日，山中桃花开满，你滴语成诗，称余桃花涧主，自诩桃花夫人。
兰：一萍细水斟碧色，百草深林渍鸣蝉。芦舍陪秋丛篱宿，边湖落雪候鸟还。炊烟袅起，人间又日。倘若红尘，再无纠缠喧扰，兰恳愿化蝶，借侬三世凝眸，念君一生安好。
倾：没有剑，不叫江湖。有你，又何须再问前生。可我，从没读懂你，眉目。南山有刹名兰若，我时常上山听雨，静坐，访诗。不为参禅，只为近你。
兰：蝶飞过，就是春天。岁月，一点点芟去从前。还剩，温凉的往事，如烟。君负剑行尽溪山，侬回文织锦柳絮，微雨，江南。红豆树上，相思结满。
倾：这一生，我还会继续，铸剑。只为于剑茎处，刻一朵兰。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这柄剑，还有一个名字，叫倾兰。就在我，遇见你那一世，诗意的，流年。
兰：花事了，侬依然心念，白衫。侬知终有某日，君必远去。空可叹，三字从没说。倘如，有来生，彩蝶拾忆又归，花未许。君须记，侬必撑故时伞，打桥边，路过。
……
2018.2.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