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千古奸臣秦桧:第45章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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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定,武将殇!
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九月初一,在朝堂枢密使张俊传召下,岳家军副都统张宪离开鄂州,至镇江枢密院行府汇报军务。
九月初七,岳家军都统制王贵与副统制王俊,联名状告张宪,称其想私自调动兵马,替岳飞重夺兵权,并助岳飞拥兵自立。
都统制王贵本乃岳家军旧人,可算是岳家军打出名号的班底之一,与岳飞众人平日里以兄弟相称,感情原本极为深厚。
可惜岳飞军中行事,于公于私分得太清;而为人处世,于情于理又拎不清楚。
王贵曾经因执行岳飞军令时有所偏导致作战失利。岳飞依军法要杀掉王贵,在岳家军众将苦苦哀求之下,以当众杖责一百军棍饶过了王贵性命。
越是曾经关系深厚的好友,翻脸后越是彼此厌恶,甚至比原本的仇人更加令人痛恨,而且越发觉得对方无比丑陋。
因为人惟有如此,才能找到心底深处的一丝安宁,以及对好友背弃自己的一丝释然。
王贵遭此一事,嘴上虽然不说,心底却对岳飞齿冷到了极点:原来自己依托信任的岳大哥,为了军令不通,为了战功不显,为了所谓军纪,也是可以牺牲掉自己的。
张俊得知此事后,对王贵威逼利诱,要王贵状告岳飞。王贵本不从,张俊许与其岳家军都统制之职。王贵考虑再三,想起当年自己杖责下血泊里苦苦哀求时岳飞冷峻的面容,终于答应张俊,一同对付岳飞。
在这件事上,我一直觉得岳飞处理得极为不智。
军令如山,违抗军令者,自然要军法从事。
但违抗军令的如果是自家兄弟,是自己人,这就应当慎重行事。
你若考虑到往日情义,想放他一马,寻个由头,轻轻责罚即可。能做领兵之人,自然不笨,感恩于你的情义,必将为你赴汤蹈火。你若是想树立军威,严明军纪,犯的既然是死罪,就应该当场杀之,以儆效尤,震慑众人。
你在众人哀求之下不杀他又狠狠地惩罚了他。他心底深处,感谢的是众人,怨恨的是你。
你的不杀,在他心里,不过是碍于众人的面子和感受,怕让众人觉得你冷血而已。你的不杀,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还为自己留下了一个知根知底的祸患。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对于做些小事的普通人来说,是合适的。
可行大事者,就不应自我矛盾,不可前瞻顾后,做人做事,就应当做绝。
这件事,岳飞要么应当对军法置之不理,让王贵觉得岳飞可以为了他不顾军法,以全兄弟之情。要么就应当对兄弟绝情绝义,让众人觉得岳飞可以为了军法不顾兄弟之义,让众人不敢重蹈覆辙,万事警惕。
行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方得此中真意。
九月初八,在王贵和王俊状告张宪的第二日。枢密使张俊在枢密院行府下令,为调查此事,将张宪收监审讯。
张宪收监后,张俊亲自审问,将张宪拷打得体无完肤,但张宪拒不认罪。张俊无奈,只得趁张宪昏迷时,叫人拿起张宪的拇指在审讯状上画押认罪。
九月二十,张俊将张宪械送至临安大理寺狱,并上奏高宗,言张宪已供认“解救岳飞,策划让岳飞重掌兵权后谋反。”
高宗听后,雷霆大怒。
万俟卨联合朝中主和派大臣联名上奏,声言既然事关岳飞,就应让岳飞父子入大理寺与张宪对质。
十月十三,高宗于朝堂下旨,逮岳飞父子入大理寺接受审讯。
同日,高宗命御史中丞何铸和大理寺卿周三畏共同审问岳飞父子。
何铸之所以能当这御史中丞,皆因当年我在高宗面前极力推荐,平日里对我极为尊。但凡碰到大事,他都会到我府中讨教。
接到审讯差使的第二日,何铸便到我府中请教此事该如何处置。
其实,一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未能完全摸准高宗对于岳飞的最终态度。
有鉴于此,思虑片刻后,我对何铸道:“皇上对于岳飞一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且岳飞屡立战功,功勋卓著,或许皇上对于他还会留些保全的心思。你此次审讯,不要动刑,仔细查阅相关案卷,若岳飞确实是冤枉的,你从实禀报即可。”
何铸听后,狐疑道:“相爷,若是如此行事,皇上会不会怪罪于我?”
我抚着胡须道:“你与岳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要秉公办理,皇上定不会怪罪于你。若是皇上真的想处置岳飞,最多会换人审讯而已。你且记住,不论你审讯结果如何,上奏皇上后一定不可改口,我可保你日后无忧。”
何铸听后,连声道谢,放心而去。
十一月十三日,何铸和周三畏审阅完岳飞谋反案的全部案卷,并于一个月内提调审问岳飞十五次。
每次提调,岳飞均称冤枉,并袒露后背旧日其母所刺“精忠报国”四字表明心迹。
何铸和周三畏最后认定,岳飞是受人陷害,并无谋反之心,并将审理结果上奏高宗。
过了三日,高宗再次下旨,升任万俟卨为御史中丞,重新审理岳飞谋反一案。
曾经有句古话,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到了此时,高宗对于岳飞的态度其实已经极度明了,也可算是“路人皆知了”。
万俟卨是整个朝堂第一个向岳飞发起弹劾攻势的言官,也是整个朝堂弹劾岳飞最为卖力的大臣,曾经在十日之内弹劾岳飞四次,直接导致了岳飞的辞官归隐。
在此时,面对何铸和周三畏审理岳飞案的无罪结论,高宗让万俟卨再次重审,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岳飞有罪,必须伏法。
事到临头,万俟卨接到差使后反倒有些犹豫,连夜到我府中,请教该如何处置此事。
我望着天边乌云,叹道:“上意已如此明了,你无需有任何顾虑,让这件事早点结束吧。”
万俟卨在我面前毕恭毕敬道“相爷放心,微臣一定会将此事办妥。”
万俟卨当年在湖北任湖北刑狱时,曾受岳飞侮辱,对于岳飞可说是深恶痛嫉。上任伊始,马上对岳飞父子严刑逼供,并四处网罗证据,准备用于证实岳飞父子确有谋反之意。
岳飞平日里为人处世虽桀骜不驯,骄傲孤高,但同时也廉洁奉公,两袖清风。
万俟卨折腾了近一月有余,每日对岳飞严刑拷打,逼迫岳飞承认指使张宪虚报边警,以动朝廷,策划夺回兵权,拥兵自立。无奈岳飞是战场上打磨出来的身子,拒不认罪。
万俟卨一时间无法找到岳飞贪赃枉法,意图谋反的证据,案情进展不大。面对高宗步步紧逼的询问,万俟卨焦头烂额,终于顶不住压力,再次来到我府中请教。
这日,夜黑风高,夜空中连一颗星都没有。
我盯着垂头丧气的万俟卨道:“你一开始的审讯方式就错了。谋反是大逆之罪,认了就要杀头,就算你严刑逼供,又有谁会承认。更何况岳飞武艺高强,性格刚硬,你如何能从他口中得到半点证据。”
万俟卨小心翼翼道:“皇上已多次询问案情,没想到岳飞这厮平日里行事极为小心,嘴巴又紧,小人时至今日还一无所获,望秦相指点,让小人渡过此次难关。”
我无奈的望着眼前这个自称为小人的万俟卨,心里道,如果岳飞真的是个贪赃枉法,意图谋反之人,以他平日里的作派,早就死了十次了,还用得着你动手,真是愚蠢。
摇了摇头,我正襟危坐道:“其实岳飞的供词根本就不重要,甚至他有没有谋反的举动也不重要。为人臣子,除了奉公守法外,最为重要的,是对皇上的忠心。岳飞平日里沽名钓誉,大奸似忠。皇上最为耻冷的,也是他的心。”
“心?”万俟卨面带困惑道。
“相由心生。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想久了,就会从脸上表现出来,或者嘴巴里说出来。当年淮西一役,皇上多次征召岳飞抗敌,岳飞借口犯病,耽搁多日,拒不赴淮西抗敌。如此行事,置皇上于何地,这不是奸臣贼子是什么。你记住,但凡是奸臣贼子,平日里与身边之人定会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你从这方面去查,才是正途。”我眯着眼睛道。
“小人明白了,多谢秦相提点。”万俟卨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我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有点累了,就到这里吧。”
万俟卨连忙起身告辞。
望着万俟卨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感伤。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岳飞性命的原因,他考虑的只不过是个人的恩怨荣辱和锦绣前程。
而岳飞呢,这半生之敌,他是否会清楚我豁出一生名誉也一定要他性命的原因?
如果连他也不清楚,那我这个奸臣,是否也当得太孤独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