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3)
回到本市时天已经黑了。我在外边吃了份连炒青菜都十分油腻的简餐,垫了垫肚子。回到局里,找同事要了现场的备用钥匙,驱车前往现场。
夜晚的小区显得格外阴森。低矮的居民楼里透出亮光的窗户不多,一些老人已经睡下,另一些只是习惯了有灯光和电视机的陪伴,无力的抵抗独居的冷清。楼梯里没有灯,小区空地竖立的路灯发出蜡烛般的灯光,透过楼梯转角的阳台,勉强平地和台阶的交界处。楼梯里寂静,我能很清楚听到鞋底踩着糙水泥地面的摩擦声,甚至是我的呼吸声、心跳声。
打开房门,我顺着门边的墙,在黑暗中摸索着点灯开关。灯管闪烁了好久才亮。灯光微弱且惨白,仿佛来到了冰窟窿里。我用手掌搓了一下大臂,徒劳的想让自己的身子暖和点。
这一次,我很仔细环顾房间,希望有所发现。玄关很小,我目测只能容纳一两个人站立。左手边的客厅,原先摆放沙发和电视的位子空出来,只留下和墙贴合的电视机柜,空荡荡的。取代电视机的是一堆一堆摆放的书籍和文件夹。这些东西多到放不下了,被同样随意的叠放在客厅边缘,像是客厅的护城墙。
右手边是厨房和餐厅。打开餐厅的灯,刚好照亮方形的木质餐桌和旁边的塑料红。餐桌正中间有一瓶超市常见的长城葡萄酒,已经开封了,还剩下一大半。葡萄酒旁边是两罐老干妈,一罐隐约见底,一罐还未开封。
厨房和餐厅之间没有隔断,抽油烟机的滤网很干净,好像刚清洗过,不锈钢外壳的炉灶反射着灯光,摸起来没有油渍的粘手感。不远处的垃圾桶塞满了挤压变形的一次性餐盒,周边散落着满出来的餐盒,五颜六色,大小不一。洗碗池旁放着一个精致的高脚杯,杯壁上没有水滴,我拿起来闻了闻杯壁,只有洗洁精的柠檬清香。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经常叫外卖的人。」我内心总结了目前看到的信息。
在客厅和厨房后边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中间有一个狭小的过道隔开。
我按下客厅转向卧室的墙角的开关,过道的灯亮起来。我打开了左手边的房门,是一间卧室。一张 1.5 米宽的床正对着房门,枕头近乎严丝合缝的摆在床的一边,另一边是对半叠的被子。床单、被套和枕套花色各异,看得出来来自不同的三件套。离落地窗最近的墙角摆放着一个衣柜。我打开衣柜,浓重的樟脑丸气味扑面而来。衣柜里整齐叠着清一色的灰色短 T 和长 T ,裤子则是清一色的靛蓝色牛仔裤。衣柜下半部分的挂衣杆挂着藏青色或黑色的外套。
在衣柜旁边地上,一台黑胶唱片机引起了我的注意。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音响和错综缠绕的黑线,一个头戴式耳机。黑胶唱片外壳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贴着踢脚线不留空隙的竖立着,两端用书立固定。卧室白墙用透明胶贴着一张今年的日历,周围零乱贴着的便利贴,没有其他装饰。环顾了卧室之后,我走到唱片前,抽出一张看看。上面全是看不懂的英文。我又随手抽了几张看看,情况没什么变化。
「这听的都是啥啊?」我一边琢磨着,一边想把唱片机打开,找了半天才找到开启这个老古董的方法,唱片开始旋转,唱针停留在内侧,发出沙沙的炒豆声。我把唱针挪到外延,钢琴声缓缓地响起。是我没听过的曲子,弹的很慢,旋律慢慢地激发起我内心的情绪,触碰到内心深处的记忆。
那些孤独的过往。
我赶紧把唱针挪开,避免被孤独感吞噬。「这曲子太魔障了」,我心有余悸。我想起局里有一个喜欢听音乐的同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过这个曲子。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唱针再次放到外延,掏出裤袋里的手机,录了一段钢琴曲。
录完钢琴曲,我拉开玻璃窗,手撑在阳台上透透气。简易的晾衣架被冷风推着,像摇篮一样在我头上晃荡。洗衣台的水龙头精确到秒的滴着水。脸盆里的水已经满了,水一滴一滴的向外溢出。
进来房间,我走到日历跟前,看看日历上的标注。有些日期用红色的马克笔划了一个叉,旁边有黑色签字笔写着数字。数字初看并没有规律,整体上沿着日期从大到小排列,但偶尔会出现乱序的情况。日历旁的便利贴上除了写着同样的顺序之外,还有一些简单的文字,大多是外貌和着装的描写,还有几个不同的地址,前面有三角形五角星等不同的符号。我逐一拍下日历旁的便利签之后,便关了房门来到对面的房间。
第二个房间空空如也,除了两张对着放的靠背椅,什么都没有。
房间后面是一个狭小的卫生间。里面的东西比酒店还少。两块不同大小的毛巾,牙杯里放着牙刷牙膏还有剃须刀,一瓶洗发水,一瓶沐浴露。「好歹应该有卷纸吧」,多看了一眼才想起是少了哪样东西才觉得不对劲。
还是没什么收获。我揉了揉眼睛,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可能日记本里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明天还是什么时候抽空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