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脸》——第一章

2020-02-21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只小於菟
古人说,祸福相依。大约“福”与“祸”,就是盒子里那两只猫的名字吧。

文 | 岫月

我叫连容,不是月饼的那个莲蓉。

原本是不需要后面那句修饰的。可大约因为高二了,大家总归需要些乐子,而我又的的确确生了一张圆脸,所以“月饼”这个绰号不知何时就流传了开来。

哪个十六岁的少女会喜欢别人叫自己月饼呢?可随他们叫去吧,毕竟对于如此平庸的我而言,这绰号大概是唯一与众不同之处了。

我们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吞食同样的知识,成长为同样的应届考生。

我漫不经心地又抽出一沓卷子,将桌上的书往侧边推了推,为卷子腾出一点空,拔开笔帽。

然后下意识在姓名一栏里写了个草字头。

“老王,修正带借我下。”我哭笑不得地伸出手。老王是我的同桌,长相清秀的女孩,却被起了一个邻家中老年男子一般的绰号。

无非是为了有趣罢了,我们的日常过于枯燥,于是不得不挖出一些陈年旧梗,用拙劣的想象力凭空制造出欢乐些的氛围。

“你的呢?我记得上节课还见到过。”老王左手递过来,右手还在演草。

我指指垃圾袋:“今天晚上用它打了十三只虫子,觉得怪恶心,就放桌角上,然后被萝卜头儿撞下去英勇就义了。”

“哇……”老王一秒将手缩了回去,“好恶心,你还是用手划掉吧。”

我撇撇嘴,在那个草字头上加了两道斜杠,却觉得愈发不顺眼,于是干脆涂成了老师最讨厌的那种黑疙瘩:“这都入秋多久了,怎么教室里还这么多虫子!”

“天是冷了,教室还暖和呗。”老王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班长,小声搭话,“你说你,跟活不了多久的东西计较什么!今天作业那道大题做完了没?”

“前两问做出来了,最后一问反正考试也没时间做。”我掏出本子,“不过刚刚看了看,有点思路,就是计算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答案很诡异,你答案多少?”

“二到正无穷。”

我翻了个白眼:“果然算错了!你怎么做的,让我看看?”

“我还没腾,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大概是从这一页到——这一沓。”老王递给我一沓演草纸。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鬼画符,摇了摇头推回去:“算了,我去问老师,杨老师今天值班对吧?”

“嗯。”

“那我出去了,宿管阿姨过来帮我说一声!”我从书堆里翻腾出几张空白的演草纸,拿着书和笔,对班长点了点头,披着外套跑了出去。

一关上教室门,我便在门口的凉风里打了个激灵。在暖和的地方待久了就是会犯困,怨不得这么多人宁可在走廊里坐在水桶上学习。我扫了一眼走廊上的人,冲着几个闻声抬起头的人笑笑,抱着书走向办公楼。

办公楼的一层是实验教室,整条走廊晚上都没有灯。学校真小气,我想着,就不知道每次走这段路都会增加学生的心理负担吗?

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晚上去请教老师——我是文科班,班里大都是胆子不怎么大的女孩子,鲜少有人晚上独自去办公室,可以省去许多等待时间。可我虽说喜欢这时机,但无奈自己其实也是个胆小的,每次都要畏缩许久,才硬着头皮闯过这一段路。

走廊两侧挂着些名人画像,这些在白天仪表堂堂的人物到了晚间便面目狰狞起来。我不由想起幼时去过的鬼屋里那些眼珠会动的人像,心里忐忑着强迫自己不去停下来观察他们的眼睛。两侧的玻璃在我经过的时候便会映出几道黑影,如果我仔细去看,就会发觉因为光线过于阴暗,窗户里的倒影是有几层重影的可怖模样,更何况这黑影还一段一段追随着我,想摆脱也摆脱不掉。我只能尽力不去观望它们,却也无法控制余光里偶尔一闪而过的那些明暗。忽然校外不知哪里的卡车鸣了一声笛,在安静笼罩的办公楼里无异于一声炸雷,我立刻战栗起来,抱着书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楼梯边上。

幸好我每天坚持练习长跑,至少长跑时锻炼出的肺活量在跨越办公楼一层的时候很是有用。站在楼梯口,叫亮了上面的灯,我才觉得有些心安。

对了,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在怕什么?

灯光下,我很快就忘记了方才的恐惧。我宽了宽心,正欲抬脚上楼,忽然背后锁着的门响了一声。

是风吧,一定是风。我没有回头,恐怖片的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如果回头一定会看见一张惨白的脸,紧接着就会被被拖到某个不存在的房间里五马分尸。

反正都要死,倒不如死得不明不白些。

等等,一楼尽头是标本室啊!我进去过一次,里面是封死的,没有窗户。

那……风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算了,意识是客观存在在人脑中的主观映像,只是主观映像,我脑子里的主观映像里应该只有数学,没有想着数学的大脑是罪恶的。

这么想着,我无意识地回过了头。

标本室的门不见了。

出现了,恐怖片的标配:夜晚,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走廊,大敞的标本室。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有复活的尸体和墙壁里伸出来的手?

我欲哭无泪,只是想捡人少去问个题而已,怎么就遇上这档子事儿了。

好在我依旧看不见标本室的内部,因为有个东西横亘在那个本应是门的位置。我立体几何向来不好,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概是个黑色的球?

那个球体几乎和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轮廓并不分明,稳稳地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我瞪了它几眼,确认这东西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之后,便迅速溜上了楼。

想活得长,就远离不明物体。

一口气爬上三楼,我叫亮了声控灯,刚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就觉得楼梯上黑了一片。一回头,那个黑色的球体正稳稳飘在我身后。

天啊,我到底为什么要回头!我总算明白那些恐怖片女主角的心情了。

可大约是走廊亮了起来的原因,我竟觉得这球没有多恐怖了。只是一个球罢了,我连千奇百怪的立体几何都不怕,一个规规矩矩的球能奈我何?告诉我你的半径我就能知道你的一切隐私!

或许这球走的不是吓人的路线,而是异世界掉落的萌宠守护者之类的?

拉倒吧,我摇了摇头,都高二了,脑子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爸妈没收我的书是对的,再这么一天好几本看下去,什么数学都没心情做了。

叫老师来看看吧,老师总归会有什么办法的,我想,假装无视这个球。

不要碰它,不要靠近它,就不会有事,我天真地想。

我快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

走廊的声控灯在我的前面,但我却能看见自己身前的影子。

理智告诉我应该跑起来,赶快离开这里,到有人的地方去。可事实是恐惧完全裹挟了我的身体,我不仅一步都没有挪动,还做出了最不应该做的行为。

我回过了头。

那个球在发光。

极为耀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走廊。我本能地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尖叫,这时候应该尖叫,告诉别人我遇到了危险,至少办公室里的老师应该能听见——如果他们没事的话。

我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应该怎么尖叫来着?

“定位完成,屏蔽防护已开启。”

这是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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