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腐(二)
我初中时候,每天回来吃午饭。有一次回去,锅上是凉的,屋里没人,估计人是上班去了,这几乎是没有的事。我的自由时间也就两个多小时,我又不会做,手头还没太多零花钱,左右彷徨无计,在马路边看车来人往,自己却好像迷失在荒芜静默的沙漠里,所有的热闹都是于己无关的,下午没饭吃了,跟着还要上晚自习,然后才能回来,还不定有没晚饭吃呢,完了我要透支干净了,顿时体会到什么叫自我的弱小和渺小,没有了大人,我连一顿午饭的苦恼的都难以熬过。
家附近是有个原来单位食堂改作的餐厅的,一改我对那就陌生坏了,原来那多是热闹熟悉的人,现在冷清的多,而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顾客。我这回没有办法,姑且鼓起勇气一试。
我找到了那管事的人,说起我是这个餐厅原来所属单位上班的谁谁谁家的小孩,我要点一个菜,但帐要记在家里人的账上。那人迟疑的看了我下,一种很遥远的目光,想了下,然后跟厨房打了个招呼。
我转身到了厨房,那个女厨师淡淡的问我要做什么,我想个简单的,就说,一个“麻婆豆腐”吧。
好一碗麻婆豆腐,那样子和滋味我记到了现在。
厨师是女的,这是不多见的。厨房的调料桌更是长而宽大,不锈钢的调料钵齐齐的横了几排,气势非凡,里面是满满的,油、盐、酱、醋、蒜、姜、味精、鸡精、辣椒、花椒、胡椒、朝天椒、辣椒油、芝麻油等等应有尽有,它们就像随时预备上阵的士兵。女厨师做菜,不壮的手却横了一把壮硕的长柄勺子,那时我真觉稀奇,做菜不是用锅铲么,不过那专业的“颤巍巍”的架势让我没敢问什么。
长柄勺子左右摆了几下,锅里一阵闹腾,然后,长柄勺子伸过来,几下一舀,一份鲜香四溢的豆腐就到了大海碗里,豆腐们是一个一个小块齐齐崭崭的浮在红润的汤里,白的那么耀眼,嫩的像刚蒸好的鸡蛋,吹弹可破,一种高洁而神圣的样子。原来餐厅里的厨师可以把一道普通的菜做的这么精致,而且还是轻描淡写间完成。这一切神奇而妙不可言。
一碗这样的豆腐端回去,真想不到能有这顿别样丰盛的午饭。
我想,要能天天做出这样好看又好吃的豆腐,那真是幸运又了不起的事情。
可我从来没有成功过,每一次的炖豆腐,不自觉的就要加酱油,我自己买的豆腐,从来也不曾那样白,那样细腻,那一碗无比丰盛的豆腐,我只怕唯化身一缕阳光,穿越到那个中午,再一次接过那个大海碗,细细的看一看,闻一闻,尝一尝,才略能回味第一次和这样纯白晶莹的豆腐相遇的,那个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