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会故事短篇小说

十一路站牌

2025-04-16  本文已影响0人  西门豹
文/西门豹

    1、

  冬季的夜晚,乡村万物阒寂,除了人的趣味,几乎找不到其它自然趣味,那些不愿和人类接近的动物,大多在长眠,躲在不为人知自认为很安全不被打扰的地方。人们只能意外中会发现它们奇妙的藏身之处才恍然大悟,这些精能的小东西。但,人们不见得甘于这种寂寞和无趣落落清欢,他们在安静的幻觉中能听到遥远无数的春夏躁鸣,只要用心辨别,似乎它们都在,它们一刻也没有远离人类的生活,它们,契合着历法,对峙寒冬。由此看来,人类认为从历法出现开始懂和使用历法的文明发现是多么荒谬与滞后的发现,人类正是从历法文明走进生活开始丢失了自身的历法。

  乡里人对文明是模糊的,对生存是清晰的。

  火盆前的蔡顺澄第一次开始领悟,很可能两个人的他和黄晓慧才是自己人生剧本的社会背景,而父母、孩子、邻里、亲朋、乡友是这个剧本里的片段,这些片段,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生活情感,或温馨,或骄傲,或欢乐,或意义,亦或是烦恼与迷茫,失望与失落。人生就是一场情感的历程,被他们带来的不同情感调节着生活情绪,所谓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是把情感赋予了工作和生活,又把生活感受得丰富多彩。

  不知不觉风和日丽的聊天,燃柴上,覆上一层绵朦朦的灰烬,在上升的气流中微微颤抖,像扇动的灰色的翅膀。

  睡吧!蔡顺澄招呼黄晓慧。蔡莉的突然不在,两个人像乍惯翅膀的鸡,空空的怀抱略显失落和不安。

  起夜时,冰冰凉凉的雪屑落在身上,下雪了。

  蔡顺澄仍不忘回味起黄晓慧晚上话里有话的话,早几天前我就看她老往黄裕庭院里跑,八成是和叫啥……任羡之的在一起,神精的很,一个女孩子,和人家一起到处去疯,是了解个一二三……

  清晨。

  好大的雪。

  打开门,刺眼的亮光睁不开眼,好像朝阳稀碎了一地。所有的都白,厚厚的白,无论墙角、瓦块、树枝,一切棱角都圆润起来,一切黑都白起来,白雪透着软绵绵的质感,好像能看到它细密的气孔感受到它的弹性。每年的第一场雪,都会悄然在夜里发生,又会在清晨的第一眼给人们带来心头上的喜悦。

  这又是一个不求收获忙碌而又快乐的上午。

  蔡顺澄找来木锨,铲出一条和木锨宽窄的小路,节约时间、尽快打通,小路先通到大门,把门打开,又通往院外的厕所,以供走出去,可以了解环境,再打通厨房的通道,这时候便可以歇歇了,必定这时候已经身热汗冒。

  这,通常是一家之主的首要操持。

  吃罢饭,其余劳动是全家齐上阵,目标是把院子里雪全部铲到下游,待天晴日化。

  然而,今天蔡莉是不在的。

  2、

  家乡的冰天雪地和天府之国的路上是两个世界,这里仅仅是一场绵绵的冷雨,冷冷的下雪模样,却盼不来天空的浪漫之舞。

  开往成都的火车,蔡莉看着雨珠在车窗外划着飞丝,一条一条飞来,车窗如帘,远处的田野都在这个窗帘之外,一窗而纳,尽收眼底。看的远,自己反倒像坐在摇篮,徐徐悠悠,只是在穿越隧道,机车发出惊心动魄地一声鲸叫,“鸡儿——”,十分迅疾,毫不担心前面是否有障碍物,一头扎进黑暗,大有摧毁与自毁的气势。只有在这一瞬的天昏地暗,震耳欲聋的“喀、喀”、“喀、喀”车轨响如灌双耳,那鲸叫也淹没在有节奏的节律中。

  出了隧道,眼前“忽”的就打开一个明亮的世界,蔡莉笑道,你以前谈过恋爱没。

  任羡之沉思了一会,说,不知道我那算不算恋爱,那是很久的一段过往,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爱”。

  蔡莉笑了,明白他那似是而非的片段。

  对过去的了解不知不觉会成为对未来判断的依据,虽然它起初只是一种兴趣。一个人的过往经历对未知者总是神秘的,像未知的昨夜,由于无知无觉,总不相信那是一片空白,它的魅力和趣味让人稍一思索就会陷入进去,渴望无穷无尽地探知。

  那什么叫恋爱呢,如何才算得上恋爱!这可能是一个灰色地带,让人难以划分,也许是这样,首先它有一个宣言,有带着性别趣味地相处,有明白的要往床上去的目标。如此就简单了,如何相处都属于恋爱,所有的内容都属于恋爱性质,谈天说地,即便是讨论虫,研究草,看云观水,都有恋爱因素,因为它有恋爱的心理背景,如同一张背景纸,至于你在上面画什么画,都是在为艺术追求这一目标。

  蔡莉笑道,你会不会给人家谈恋爱呢。

  任羡之说,都是第一次做人,哪能啥都会呢,再说,怎样叫会与不会,也需要学习和总结?

  蔡莉笑道,那当然。你总要让人家保持对你的注意力,交流热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琐事,常在有意义的事上联系,渐渐她的生活空间就被你占满了,等她没意思的时候自然会想起你,两个人再也不是无关的路人。

  任羡之说,有张纸上说的好:喜欢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天天去想她,奇缘也会随之而出。想她一百遍,她就会成为你心理上的一个熟人,你的感情不知不觉也就来了。

  蔡莉说,纸上?哪里纸上?

  任羡之说,有次下雨,在路上捡的,看看是一页书,觉得有道理就记着了。

  这时一位戴蓝色平顶帽的列车员举着小喇叭,喝茶似的举在脸上在走道一边走一边喊:成都站到了,提前做好准备,东西不要拿错,睡觉的醒一醒了哈,不要睡过……

  火车站外飘着雨丝,空气冷极了。二人跑到马路沿,在一处站牌下避雨,像广告牌似的站牌上方延伸出一段弧面,如玄奘的行头,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任羡之在站牌下思索,蔡莉扭身念着站牌的字体,“11路站,……”

  3、

  宁静的11路站牌下,能听到晚夜雨丝的微声,如风中摩挲的秀发,夜仿佛是香甜的。

  蔡莉尿颤似的抖了一下身子,被任羡之发现,问,你冷么!蔡莉,冷。任羡之说,我也是。

  任羡之俯瞰了一下自己,说,要不用我的衣服包一下你。

  蔡莉心想,“包一下?那岂不是钻怀里了。”,这孩子真有情商,把恁深刻的行为说的这么边缘,心想“罢了、罢了”,话一出口,又不觉软弱,答道,这样好么?蔡莉显然,深入浅出了对这个行为的理解。任羡之却说,咋不好,非常时期,不能再一般地去理解,受冻感冒,吃药,吃药多苦呀,打针,打针多疼呀。来!任羡之再次邀请。

  嗯!蔡莉违心地挪动了一小步。任羡之敞开怀抱,撑起两扇衣门,蔡莉脚不愿再挪动上身刚倾了一点,任羡之两扇衣门合围,包了蔡莉半个身子,蔡莉顿时胸腔大了起来,心跳的十分空洞响亮。也就如此而已后,蔡莉就小心翼翼地贴在任羡之的胸前,她扭着脸,尽量脸和胸在一个平面,力图更合理地利用这个温暖的空间。但,她的双胸显然不符合这个物理学,就这样吧,这个时候精神上给予的温暖支持可能会抵御外部寒冷的感受。大约是初恋,生涩、别扭,手法必定不那么熟稔,蔡莉倾身翘臀上半身抵在任羡之的胸前,任羡之受力如有千钧,他不禁向后退了一小步,力挺着,二人呈力学结构的人字架。彼此冰凉的部分躯体感受着对方的温热,生命在这一刻和物质世界的冷漠有了显著的区别,人是有温度的生命。

  许久,蔡莉嗫嚅道,你家离这里还有多远?

  任羡之说,远。我在想呢,打个车回去也很晚了,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赶回去。

  蔡莉迟疑道,怎么住。

  任羡之说,开两个单间,明早我叫你,睡半晌也没关系。

  蔡莉反问道,怕浪费呀,你不回去了。

  任羡之扫地视着眼前四周的霓虹,寻找可宿之处。说,往前走吧。

  一家五层楼的民宿,门口一个简易卧铺上竖起来一个清瘦如外星人的男子,大约长期依靠收租为生,少有锻炼和行走,故而瘦到如此,只剩一点精力的样子,举止十分悠然。

  二人开了8811和8812两个房间。一进走道,脱离了冷凉的夜气,暖暖的空气让两个人的身体苏醒得精神起来,睡意顿消。开门卡刚靠近,门内响起一串细碎而哆嗦的金属声,如阉小猪拉出来的一串油脂,门开了。

  卡插在墙座,灯亮了。任羡之看到房间的布局惊讶地恍悟道,两个床呀?

  蔡莉说,要不呢?

  任羡之说,早知道两个床,开一个房间不是挺好的么,一个人一个床,又节约又可以聊天。

  蔡莉笑道,我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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