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学书法时，先生让我从“永”字练起。最初那八画歪斜笨拙，墨色洇开如困兽。我急于求成，总想越过基础直接写整篇，结果满纸潦草。

先生不言，只在纸上写了个“步”字，指着说：“你看，‘步’字原是两足印，一前一后，不并立，不重叠。人生诸事，亦当如是。”

我忽然明白了。重新铺纸研墨，从横竖撇捺开始。墨迹依然稚嫩，但我不再焦躁——这一横比昨日稳了半分，这一竖比清晨正了一厘。在日复一日的重复里，我触摸到了时间绵长的质地。

如今再写“永”字，笔锋间已有了从容。原来步步为赢，不是每一步都要踏出回响，而是每一步都踩实大地；迈步前行，也不是盲目追赶，而是在自己的节奏里，把路走成路。

就像溪流从不思考如何入海，只是迂回向前，终成深谷。我们每个人，不也都是这样在人间留下或深或浅的足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