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月最圆
文 / 白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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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从十八岁开始,节日对于我不再具备意义。当然,情人节除外。
犹记得清明时节,雨水纷呈。爷爷买来香烛冥纸,带我去曾祖父坟前祭拜。雨水从天而落,将衣衫打湿。墓碑如静默的山,稳稳立在细雨朦胧中。
也还记得在端午,奶奶喂我雄黄酒,并在我的额头、肚脐用红笔画上圆圈,以期驱逐蛇虫。
过了几月,便是中秋。月圆日,赏灯时。不过在家乡的小县城,无灯可赏,只有月饼可食。食了饼,便算是过了节。后来,月饼的口味越来越多,节日的氛围也越来越淡了。
和中秋同病相怜的还有春节。幼时还千盼万望,希冀在那个节日穿新衣着新鞋,领红包吃元宵。鞭炮声连连,欢笑声不断。后来有有了双十一双十二,春节便不再是所有人的狂欢,而是一群人的寂寞。
成年之后,对节日的全部期望便是放假。即使几日都是葛优躺,在无所事事与浑浑噩噩中度过,也好过一直都在忙碌中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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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最难忘的节日是中秋。
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在广州念书。和父母住在一起,日日相对,对亲情有了更深的感受。
2000年的中秋节前夕,熟识的小朋友纷纷自学做花灯。我跟姐姐也不甘示弱,每天下午做完作业就捣鼓起来。
母亲说:“你们倒有这些闲情逸致。读书不用功,做这些倒是极为投入。”
我们谎称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母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捣鼓了几日,花灯终于做成——用硬纸板剪成一个个小圆,然后折起小圆的三角,并把那些折起来的半圆相互粘连在一起,就形成一个空心的圆球。最后在圆球底部放上一支蜡烛,又在顶端两侧粘上一截毛线,用芦苇杆撑起来。
花灯做成后,就被我们姐俩珍藏在衣柜的最高层。不到中秋日,绝不拿出来。
那时中秋节还没有假期可放。我们一如既往得上学、做作业。不过,天一黑,父母就把档口一关,带着我和姐姐去附近的公园看月亮。
我们去的时候,公园的草地上已经来了很多人。他们把报纸铺在上面,或坐或卧。不断有孩子从我们的身侧跑过,嘻嘻哈哈的,尚不知什么叫做忧愁。
我跟姐姐也是如此。把花灯点燃,兴奋地跑来跑去。
后来,有小朋友拿出五彩斑斓还会唱歌的花灯,我们便不好意思再拿着那盏简易粗糙的纸质灯招摇过市。转而规规矩矩地坐到父母身旁,吹着晚风,看着月亮,直望到脖子酸痛。
而彼时的公园草丛里,已经有了萤火虫的踪影。它们亮一会儿,暗一会儿,明明灭灭在我们周遭,诱导着我们奔上前去捕捉。
就这样笑着闹着,时间骤然流逝,一晃就到了晚上十点。
有人纷纷离去,带着报纸、带着孩子。我们一家也跑去街头的粥店,吃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排骨粥作为宵夜。
母亲说:“好吃吧?改日我也给你们做!”
饭后,我们便悠哉悠哉地走过半条街,一边消食一边回到位于街道中庭的档口。
父亲拉开卷帘门,我们猫着腰钻进去——住处在档口的阁楼上。
那是关于节日,最温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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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曾与父母一同度过别的节日。比如端午,比如春节。
端午,没有别的,只会煮上七八个粽子,吃了便算是把节过了;而春节,父母忙着与叔叔阿姨们搓麻将打长牌,只让我们这些小朋友自己去玩。或出门逛街,或在家上网,或把玩烟花爆竹。
春节是成年人的聚会。小孩子,就做做看客吧。且看他们如何相聚,就知道,假期就是拿来造作,拿来荒废,拿来消遣的。
但始终没有哪一次,像2000年的中秋节那般令我难忘。
以至于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那一年的月亮最圆,那一年的月饼最好吃,那一年的我们最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