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终极死亡
“我总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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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看见那双手的时候，我一开始是像以往一样装作看不见的。毕竟，作为一名先天性阴阳眼的持有者，我早已经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但是，当那双惨白而遍布青筋的手，将要触碰到那个孕妇圆鼓鼓的肚皮时，我还是忍不住了。
也许，好事被打扰了。那双手的主人立刻怨毒的瞪了我一眼，又化作一缕烟气消失了。
直到这时，我才看了眼那个还不知道自己从鬼爪下逃脱的悲催孕妇。
是她？我认识。
虽说同在一个小区，但作为租客的我和大多数业主是并不熟识的。但是，她，我却是知道的。
想到这，我的脸色微微和缓，掏出一枚护身符，“大姐，我听说祝愿越多，孩子福气越厚重。我也没有什么值得送您的，就给您枚我自己求来的护身符好了。”
纪云捧着肚子坐着，狐疑地看了看径自凑过来的男人，下意识地接过那枚护身符。是枚古朴的，纪云一看就很喜欢，正要开口，就听见个小姑娘叫那男人。那个奇怪的男人便歉意的笑笑后离开了。
“邓阑珊你怎么在和那个孕妇说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搭着袁枚的肩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袁枚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刚刚我去送符就好了，你这么莽撞地给了人个东西，人家当真就怪了。”
闻言，我皱起眉头，回头去看，果然，纪大姐的丈夫叶抒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肩膀，正关切的耳语，顺着风送来两句“...不明不白...不要...……这孩子来的不易，可不能像上次...”
我叹了口气，不禁想起那事。
【二】
纪大姐虽说扔了那枚护身符，但我真的一点也没生气。因为那夫妻二人，实在是太过可怜了。
那夫妻二人今年已经年逾四十了，单从面色上看更是苍老。
那夫妻本来有一个女儿，既聪明又伶俐，可是因为一点琐事和父母拌嘴，一赌气上了吊，据说纪大姐一回家先看见一双悬了空的脚，立刻就晕死过去，醒来后便哭哭笑笑，险些疯了去。
叶大哥更是悲痛，他本来就极娇宠那个女儿，如今中年丧女，险些要他半条命去，又要照顾自己精神失常的妻子，又要默默承担生活的重担，十余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又决定重新要一个，怎么能不小心翼翼？
袁枚听完，抹了抹眼泪，霍然站起身来。
“你干嘛啊？”我连忙拉住她的手。
“当然是给他们俩送点防身的。”袁枚理所当然的说，“你没看见他们俩把你的护身符给扔了啊？”
我认命的长叹口气，站起身，把她按到凳子上，说:“你怎么听风就是雨？你这么打上门去，要人家肯听才行啊。”
袁枚一听泄了气，又不忿地嘟囔着:“都怪那个恶毒的女鬼，要不是她的话...”袁枚眼睛一转，拉着我的手，“邓大哥要不然我们俩暗中保护他们好不好？”
我连忙扯回手，不住地摇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怎么不好！”那丫头杏眼一瞪，狠狠地剐了我一眼，最后一语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三】
“邓阑珊你这是干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袁枚揉着眼睛，迷糊地问，不由莞尔。
“小混蛋，你忘了我昨天答应过你什么？”我把糯米圈成了一个圆环均匀地撒在地板上，“我昨天想了一夜，身怀异宝防不胜防，不如把那鬼引蛇出洞再关门打鬼。”
看那丫头眼前一亮，我忍不住泼她冷水，“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毕竟...抓鬼我可是业余的。”
“而且，有一件事，我很需要你的帮忙。”
“阿姨您好，我是叶知秋的学妹，这次是校档案处的档案遗失，我要补档案的。”
“是啊，纪大姐，袁枚不慎把学校的档案遗失，这可是不小的责任，本来我们都不抱希望了，可谁承想咱们竟然是邻居。我，五栋六单元的小邓啊。”
纪云本来防备地挡在门后，听了这句，仔细地打量着我，许是记挂着那丁点儿善意，纪大姐把门让开。
“小邓，小袁你们先坐啊，我去给你们倒一杯水。”
“那怎么成？您身子金贵，您坐，我去倒水。”我把纪大姐扶在沙发上，给袁枚使了个眼色，连忙起身去倒水。
一炷香的功夫，那丫头就和纪大姐打成了一片，“小秋的东西都被我们放在了西卧室了，要是找的话还要一会儿，等一会儿你们叶大哥回来，我叫他帮你们找。”
“不用了。”我和袁枚连忙摆手，“改天在拜访也是一样的。”
正说着，叶抒就回来了，一看见一屋子的人一愣，待我们说明了来意，他立刻把脸撂下，声音里带有一股子冷意，“还提那个晦气的东西干什么？”
我和袁枚有些尴尬，又听他说道:“那个冷心冷肺的人的东西都被我扔掉了。”
还没等我们说话，就听纪大姐带着哭腔斥责:“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能那么做！”
叶抒的脸色缓和了下，默默地说:“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要给小的腾地方。”
听到这，我莫名的感到有些荒凉，我下意识地望向西卧室，顺着门缝看见那个光洁可爱的婴儿床……和旁边那个丑陋而悲凉的女鬼。
【四】
当我把纪大姐的头发烧成灰烬撒在糯米中央时，我想我猜到了所有答案，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它困在这里。
当午夜来临之时，她像是一只受惊的蝙蝠一样，在糯米笼子里横冲直撞。我缓缓蹲下身子，静静地打量她的模样。
脏乱的衣裳，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打成绺的头发，怨毒的眼睛从后面探出来......还有她那肥大的舌头，垂在胸前，像是一只狼狈的母疯狗，绝望而神经质的挣扎。
等她撞累了，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我很难把它同那个甜美羞涩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叶知秋，叶知秋...”我哑着嗓子，叫了她许久，她才恢复清明。
她空洞的看着我，缓缓闭上眼睛，很久很久，她流下一行泪水，冲淡了脸颊上的污渍。
“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我痛，妈妈...”
她突然大声的叫喊，但那肥大的舌头含在口中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像是畜生般的吼叫。
“她在说些什么？”我回过头问袁枚。
袁枚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我，说:“她说她痛。”
“你为什么要害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真的后悔了，我是想要吓唬你的......我真的后悔了。”
“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弟弟？”
也许是我的这句话激怒了她，她开始剧烈的挣扎，几次差点冲破我的糯米囚笼，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袁枚，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怎么了？”
袁枚是阴阳耳，能听见我所不能听见的亡灵之音。
“她说...她说...”袁枚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说完。
“你知道吗？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是生理死亡，医生宣告你死去。第二次是举行葬礼，人们宣告你在社会不复存在。而终结死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从此整个宇宙都和你无关了。”
我默默地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而糯米笼子里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了。
许多天之后，纪大姐送来红鸡蛋，她一脸幸福地告诉我，她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叶知秋。
题外记:
本文灵感来源于《寻梦环游记》首先，人生本无后悔药，千万别做后悔人，其次，好好珍惜自己吧。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后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