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盒】第六节 怪梦二
昨晚见到的在月光中起舞的女子,今天探索的如同仙境的桂凤岭峡谷,还有间堆满了奇怪棺材的后院的房间,这一切都让四人感到新奇,兴奋,不虚此行,像是有人故意布置好的“鬼屋”,虽然他们知道这并不是。
于燕、尚大浩、戴明,兴致勃勃地聊到很晚,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于共同的疑问,发表着不同的见解,唯独李新梅,他似乎对今日所见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而是一个人想着昨晚梦里的事情,她很想知道那只小兽最后去了哪里,想知道萧紫衣最后会不会和小兽再次相见,戏班后来又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年轻人的精力像是海绵里的鸡血,使劲挤挤总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天的疲惫也没能浇灭隔壁干柴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对于戴明和于燕的神速进展,尚大浩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着急的很,他试想了所有已知的推到女人的方法,但是到了李新梅这里,却感觉力不从心。李新梅今天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却纳闷在心里,她闷闷不乐,似有心事,他问了?她没说~
隔壁折腾完不久,尚大浩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李新梅没有一点睡意,窗外似乎是阴天了,看样子很可能会下一场秋雨。一幅细雨淅淅沥沥地降下,打湿窗外古槐叶子的场景浮现在李新梅脑海里。轻轻地将已睡成死猪的尚大浩的手从自己胸前拿开,起身朝梳妆台去了。
点上油灯,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了那个古香古色的胭脂盒。刚打开,一股淡淡幽香就从里面溢了出来。
这会是她用过的吗?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眼睛清澈的像是这山里的清泉,她心地善良,让人升不起任何一丝亵渎。
秋风潇潇惹人愁,促织声声惊人梦。
山里的静,静在他用自然的声音掩盖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遮住了钢筋水泥碰撞,屏蔽了生活烦忧与惆怅。
李新梅在梳妆台前发呆,今晚没有夜光,也没有翩翩起舞的仙女,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黑夜困住了,唯独这淡淡清香引领着他的思绪跑向未知名的远方。
小兽走了,在这静谧的夜晚,回到了它生活的地方,他会孤单吗?萧紫衣披上一件衣服,怔怔地望着漆黑的远处。
它回去了,希望他能过得好。
她的睡意也被这黑夜完全地吞噬了,她起身站在窗边,想起了那日蹬蹬的马蹄声,似乎看到了漫天飞扬的尘土,很快浓烟弥漫了山谷,一只小兽浑身是伤的艰难逃窜,她亲手救下了小兽,并与她一起经历了半月的光景,它是那么惹人爱,就连猎户对它都没有敌意,而在她的心里,是对小兽遭遇的同情,是对那无视生命之人的无奈和厌恶。她就这么站着,一直站着... 很快,天亮了。
还在享受窗外夜晚最后一丝宁静的时候,她走出了房间,东边的那裂谷似乎还在与黑夜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他们期待太阳的初升,期待着光明重回大地。
“啊啊啊,伊伊伊...”一阵熟悉的悦耳声接替了雄鸡高亢的鸣啼,优美,圆润,与往常相比,却又带了些凄婉的情绪。他总是全班第一个起来做早课的,一边摆姿势一边吊嗓子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在这咿咿呀呀的美妙声音中,戏班的人们纷纷起来了,开始各忙各的,开始了一天忙碌,山下的人们似乎习惯了早起,他们扛着锄头,背起箩筐,向农田里,向山林里走去,勤劳的人们听到山上的声音,总会投来善意的微笑。
他们喜欢这个戏班,就像他们期望着生活向美好的方向改变,自从戏班到来,他们村子热闹了起来,人与人多了相遇和交流的机会,黑白灰的生活被涂抹上了新鲜的颜色。
吃过早饭,收拾了演出的家伙事,大伙下山架起马车,在与乡亲们纷纷问好后,朝着城里的方向而去。一路尘烟惹黎明,踏辕驭马奔前程。
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他们在城门外租的一块地方又搭起了台子,趁天还未亮透,准备好一切,等城门开的那一刻,等着城门内外热闹起来,戏班就开始唱戏。
他们这种外来的戏班,没有人引荐,似乎是没有能力进城演出的,即便进了城,哪里又有钱租地方。也许是戏班唱得好,也许是萧紫衣的容貌倾国倾城,引来很多来往商贩和民众的驻足,叫好声不断,戏班没有卖票,像走江湖杂耍一样,看了戏,喜欢的人就赏下几个铜钱,不喜欢的就当凑个热闹,即便如此,戏班的收入还是比在老家演出强出太多,虽然跟城里的大戏班没法比,但他们知足。
来看戏的都是些城里的百姓和来往的商人,那些骑马的,坐轿的似乎并未有所驻足。
李新梅的心突然有些疼,她是心疼萧紫衣,一个人撑起了一个戏班,虽说整个戏班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可是在他的眼中,似乎只有萧紫衣一个人,那是他一个人的舞台,那是家乡所有人寄托的舞台,是她绽放色彩的舞台,一整天,每一场,她都不能休息,不能离开舞台。
演出很顺利,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戏班升火造饭,山上一片火光通明,萧紫衣坐在山边,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吹着山风,她有心事,看他那时而紧蹙的眉,迷茫的眼神,她是想家了,还是想小兽了呢?
就在山上忙得热火朝天,山下村子里窗户上的灯光开始变得稀疏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有两件事情也在同时发生,在距离此处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一只小兽,每天都会在戏班回来的时候,向着这个方向凝望。同时,在山下有个小厮,在山下隐秘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骑着高俊大马向城里方向疾驰而去。
当下一个黎明再次到来时,城里给戏班传来一个喜讯,三天后,是城里郭员外家老太太的七十大寿,郭家特意邀请了戏班,早早就派了人送来了帖子。郭员外是个细心人,听老太太点名要萧家班演出,在当地出了名仁孝的王员外自然欣然答应,还亲自去城外看了一场演出,也颇为满意。然后就定下了老太太喜欢的戏文,派人送到了萧家班,并且将大寿前三天演出的戏份也全包了,只要求萧家班在这几天内,将那几出戏文排练好便可。
其实,老太太之所以邀请了萧家班,缘由来自与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小梅,有一次小梅出城办事,路经萧家班戏台,被萧家班自己编演的《老板姓斗洪水》的戏文所感动,后又讲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对戏班的萧紫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才决定让萧家班来出演,她想看看,萧紫衣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她想不通,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女子,将大灾难中人们与天斗与人斗的场景演得活灵活现,竟能将故事中的人性升华,如同身临其境,老太太被感动了。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戏班出发的日子终于到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进城演出,大伙都很兴奋,收拾好家伙时,天还未亮就出发了,戏班到达城门时,天已经拂晓,郭员外早已派了人在城门口等候,忙碌的小贩已经络绎不绝的在城门口进进出出了,挑扁担的,推小车的,每个人都匆匆忙忙。进城后,很多店铺老板正在纷纷拿下门板,开始了一天作业,包子铺,小吃店,冒着白气的大锅,飘出诱人的香味,许是在煮肉吧。
郭员外在这条街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离郭府还有段路程,街道已经被郭府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用清水泼过后,没有一丝尘土,三三两两来帮忙的人,向着郭府的方向行去,越往前走,街道两旁的装饰越明显,画着寿桃的打灯笼一个接一个,终于到了,高大的门楼上,力透纸背的两个烫金大字“郭府”,被擦拭的锃亮,光看着门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郭员外若不是朝廷退下来的,家中也一定有做官的,不然不可能把寿宴搞得如此恢弘气派。
管家安排好戏班的住处,就去忙着安排人搭建戏台子了,未来三天,戏班就要在此度过。
演出是在大寿的前一天开始的,老太太馋戏,在丫鬟的陪同下,在预先准备的位置提前落座,几场的戏听下来,老太太赞不绝口,不但戏唱的好,戏文也写的好,那似乎是城里人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世界,在人群的叫喊声中,老太太频频拭泪,似乎这位老人有过戏文里的人生经历那般。
戏文中讲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村长父亲被洪水冲走后,拒绝了优越的逃离条件,帮着刚出征回来的丈夫,帮助村里乡里乡亲战胜洪水的故事。
当唱到女人为了挽救一位抗灾村民,牺牲了自己的时候,老太太感觉既悲壮又痛心。那被洪水冲走的女人,老太太希望他不要死,去了神龛为她上香祈福。而戏台上的萧紫衣俨然就成了他心目中的女英雄。下午老太太没再回来听戏,却是安排了小梅带了几个丫鬟来来回回向老太太汇报故事的下文。
此次演出,戏班一炮打红,来给老太太助寿的达官贵人,有头有脸的乡绅都对郭员外安排的这个戏班一百个满意,纷纷偷偷的记下来戏班的名字,决定以后也要请这个戏班。
寿宴结束后,郭员外连同老太太亲自接见了戏班,老太太拉着萧紫衣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在老太太的要求下,又给戏班多加了三成的报酬。
从那天起,戏班的生意明显的好了起来,帖子多的安排不过来,邀请戏班演出要排队,戏班的钱包也很快地鼓了起来。
第一笔钱,终于送回了村子,也许灾年之后能让乡亲们过得好一些吧,李新梅看到了夜幕中望月的萧紫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