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奖
那天小喇叭说她家小丁干活的店里,有她的一个老乡,她喊叔。店里发年终奖,别人都是一万,只给他一千。事情的真伪不知道,如果事情确实这样的话,那就是老板变相撵人了。
当时小喇叭广播,大家只当笑话听,没想到几天后,事情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头几天老板娘说腊月二十三早上正式放假,到了二十一这天,她公公不舒服住了院,借这个由头又延长了一上午,中午放假。临近中午时,她开始把员工一个个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发奖金。
第一个被叫去的是小喇叭。我做完饭下去时,听到办公室里老板娘的声音很大,像平时一样斥责着她。老王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见我下来向办公室努努嘴,意味深长地笑。
在下面坐了一会儿,听到办公室里的凳子响,知道里面已经谈完话,就喊了声“吃饭了”起身去二楼厨房,后面老王和刚出来的小喇叭和老板娘也一起跟在后面。
我回头看小喇叭,本以为听刚才老板娘的声调,会看到一张沮丧的脸,没想到那张脸却是容光焕发兴奋异常,不断招呼着还在下面的老吴老闫,拉着极长的调调唱着“吃饭了”,兴奋的爆表。
这个神情出乎我们的预料,就连老王也诧异地看了小喇叭好一会儿,老吴更是在后面嘟噜着“神经病”,不时拿白眼瞟她。
在饭桌上,老板娘每说一句话,小喇叭就赶紧附和,媚笑着献着殷勤,吃着饭,时不时看我一眼,那眼神中有怜悯,也有同情的意味。吃完饭我刚想刷碗,她从我的手里抢过去,说姐我来刷吧。
这样的事是大年初一头一回,要知道以前她是把碗一丢就下楼的,要她把自己的碗刷出来也不肯的人。这种种迹象说明一点:老板娘给她的奖金超过她的预期,在和她的谈话中,有关于我的事,应该在老板娘的口中,给她的钱,肯定大大超过给我的。
小喇叭洗碗,我骑上车子给老板娘去街上拿母鸡。前几天老板娘在网上买的鸡今天到货。在这个店里,我的工作不止是整账对账,做饭打扫卫生。跑银行,接货送货,给老板千金买鞋帽手套,还像营养师一样给老板娘做了一冬天的减肥餐,工作范围从公司到了家庭,从员工做到了保姆。
从街上回来,老板娘还在办公室同老吴谈话,好大一会老吴才从里面出来,冲我打着手势让我进去。说实话,从刚才小喇叭传送过来的眼神,我已经厌烦被叫进去谈话的这个事,为了在这个事上少耽搁时间,我已经穿好衣服,打算打个招呼就离开。
老板娘说那我也得给你说一说咱这个钱怎么个发法。在说发钱之前先说说工作,那天咱也谈了,年后你还接着在这干,这是个明智的选择。你这个年龄了,电脑上一些新的东西你也不会,去别处干这方面的工作也吃力,去干保姆,整天看别人的脸色,这个活更不好干,正好我这里就缺个给弄弄账,做做饭的人。反正让你快你也快不了,慢悠悠地干,你累不着我也不嫌弃,咱就算有缘……
扯了半天别的,才把话题说到钱上面。工资四千和管吃管住的承诺,老板娘都一一兑现,我出租房的房租每月三百二,她按三百五给报销,说这是老板的意思。工资呢,按每月四千三算,六月份那几天就不算了,从七月份到十二月份,一共半年,除去每月发给我的三千五,还有八百……
我听的也是满心欢喜,虽然一开始老板娘的那些话说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一说每个月按四千三算,以为以后的工资就是这个数了,还是感恩戴德地激动,又说出房租自掏腰包的话来。后来出的门来,想起账算到最后,并没有提到奖金的话,才知道那个零头三百就是奖金了,这个奖金是按月算来,并不是像小喇叭说的那样,每个人多少多少。不过这样算很合理,干一年和干几个月奖金一样的话,干的时间长的一定会有意见。
在赶车的路上,脑子里都是小喇叭异常亢奋的表情和老板娘同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些话虽说是实情,但听着却不舒服,好像只有她仁心宽厚收留我,离了她,我无处可去。
又想起以前聊天时,她曾聊过以前在店里干活的一个人,说那位大姐因为要照顾孩子上学,干了几个月就不干了。本来按规定干不到年底是按三千五开工资的,因为那位大姐人实诚,也是按四千给开的工资。
这说明如果按月算奖金的话,一个月就是五百块。扪心自问,从六月份自己来到这个小公司,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上什么活都抢着干,生活上买菜做饭处处替老板省着,以至于同事经常背后说我坏话,到头来却受到这样的对待。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句话倒是真的。如果和自己以前比,在这儿的待遇优厚的多,可自己心里却非要和小喇叭比。小喇叭会什么?电脑一窍不通,连个表都不会做,账我做,单子我核对,卫生我打扫,饭还是我来做,她就会吹些不着边际的牛,活的像个笑话,可凭什么年终要比我拿的多?
虽说这些都是猜测,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猜测不会错。想来想去,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在年龄上占着优势,老板娘支使起来随便,骂起来也可以无所顾忌,她又会做贱,老板娘骂着她,也会捧着水杯递过去,让人家先润润嗓子。
不舒服归不舒服,可真要离开这里,自己还真没有下家。想起人家小喇叭前一会刚被骂,就非要虔诚地钻到桌子底下给老板娘揉腿,也真心觉得人家也不容易。
迁就着干吧,人年轻就是资本,自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资本,也就只能凑合了。
再过八个月就退休了,退休以后就有了自主权,到那时不愿受的委屈就不受了,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