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场》第五章 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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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亦明如愿以偿来到飞行大队，因为副营不满两年，只能先下代理教导员命令。初来乍到，先由二大队李教导员带教，帮助他尽快适应角色、熟悉情况，并做好工作交接。

“我就带你两天，把这一套流程都走一遍，学多学少就看你自己了。走，咱们先去看看飞行员，了解一下情况，晚上要开摸底会。”两人从教导员宿舍出来，直奔走廊另一头的学习室。亦明走进学习室，看到灯都开着，却空无一人。转头问道：“他们不在这里？”李导指着学习室里面的小门，诡异地笑着说：“都在里面业务学习呢。走，进去瞧瞧。”

李导推开小门，立刻传出热火朝天的喊杀声，亦明探身进去，一股浓烈的烟雾呛得他睁不开眼睛，原来门里别有洞天，是一个小学习室，有两个书柜，中间摆着十台电脑，背靠背分放两边，飞行员都坐在电脑前联网打CS游戏，鏖战正欢，敲击键盘、转动鼠标、提醒队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小心，墙后面有个匪！”“我没血了，注意桥上面有个狙。”面向门口一排飞行员看到有人进来，都冲着李导点头微笑示意。

“李跃，明天飞行，情况怎么样？”李导朝着坐在里面的飞行员喊道。

“导，都好的。”李跃抬头答道。

“王嘉鹏呢？”

“导，都是好的。”

“高祁隆呢？”

“一样的，都好的。”

问完话，李导顺手打开后窗散去烟味，没再多停留一秒，径直走出小门离开学习室。路上亦明惊奇地问：“这就完了？”

“是啊，摸完底了。”

“就不再多问问，了解一下情况。”

“有啥好了解的，摸底关键在平时，”李导平静地说道，“现在问他们，主要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你看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那亢奋的样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过飞行员嘛，就要这样，争强好胜，打个游戏也要全力以赴。我现在只要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是神仙，能掐会算；还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们想什么。”亦明半褒半贬地说道。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心里想什么，其实都写在脸上。他刚到团政治处就认识李导，平时工作上接触较多，知道他是飞行员出身，停飞后先是在机关，后来去当飞教，至今已满4年，今年报了转业，现今离队通知已到，带教完他就可以卷铺盖走人。

“哈哈，以后叫我李半仙。这四年教导员不是白当的。我上次和空勤家属开玩笑说，我和你老公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你老公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

“不过在一起时间长，不见得就很了解一个人吧。”

“那倒是，你来飞行大队首先要融入，融入到飞行员当中来，姿态放低，不要老是端着、绷着，其实飞行员都很单纯，很好相处，等到他愿意和你掏心窝子说话，那你就成功一半了。”

“这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想学，都不是问题，”李导笑着说，“晚上7点开摸底会，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飞行员参加飞行训练前，要对其进行“三摸底、五把关”。“三摸底”是对飞行员的思想、技术、身体三个方面进行摸底，“五把关”是指前面三项加上天气、飞机这五个方面进行把关。“三摸底”通常以摸底汇报会的形式组织，主要由航医、飞教进行汇报。

晚上7点，常委楼一楼会议室，摸底会按时开始。主持会议的刘主任先说了几句开场白：“根据工作安排，明后两天有飞行计划，今天开个摸底会，等会8点半还要下达任务，大家都捡重要的说。下面按照航医、一、二、三大队的顺序，依次汇报。”

航医、一大队教导员汇报完，就轮到二大队汇报。开会前李导对亦明说：“这次我先汇报，下次就到你来汇报了。”亦明之前当干事跟班时也参加过摸底会，那时候在旁边听一听、记一记就完事，想到今后不仅是听一听、记一记，还得说一说，心情立马有些紧张起来，只听李导已经开始汇报：

“一、参训情况。本组大队参训8人，分别为游、跃、吴、牛、嘉、隆、力、桥。经连续掌握情况和观察摸底了解，参训的8名同志思想稳定，技术胜任，身体健康，运动积极，情绪稳定，可正常参训。”为便于识记，每个飞行员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代字，即从自己姓名中取出一个字。如大队长游逍遥，代字为游。

“二、所做工作。1.组织了飞行讲评、飞参判读和技术研究；2.今天上午参加了集体运动；3.开展了海训的相关授课；4.与每个空勤家庭进行了电话联系；5.逐人进行了谈心交心。”

“三、一人一事工作。大队长游逍遥：这两天休息主要在家陪伴家属小孩，今天宣布了个人大队长命令，个人表示服从组织安排，全力以赴完成好大队各项工作任务。目前由刘副参谋长负责带教熟悉大队情况。个人家中情况正常，夫妻感情融洽，家属小孩在邕城市区居住，儿子10个月大，由其家属一人照顾。家中老人均在河南老家，身体健康。家中无突出矛盾困难。上组飞行实施情况正常，目前个人准备充分，可以正常参训......飞行员王嘉鹏：两天休息担负三等值班，值班情况正常，今天在大队整理个人资料，开展航理学习和技术研究。家属在四川老家，原计划考研因为申请特招而取消，目前正在准备特招相关资料。父母、岳父母在四川老家，身体健康。上组第一天飞行中有一架次着陆下滑曲线低，经现场技术研究，后面着陆情况正常。目前个人求飞积极，技术胜任，可以正常参训......”

“四、重点人和事。1.4名新员家属申请特招，对此比较关注，督促他们集中精力，全身心投入到飞行准备上来；2.提醒检查好装设备，做好预想预测和特情处置演练；3.大队主官调整后，新主官加强对大队情况的熟悉了解。”

“五、训政工作计划。1.连续动态掌握人员思想状况，教育引导人员把思想精力集中到飞行上来；2.全程参与飞行准备全过程，督促飞行员细致准备，密切协同，加强预想预测和特情处置演练；3.做好现场训政工作，及时询问飞行员身体、科目实施情况，提倡自我把关；4.搜集现场好人好事，整理训政资料。二大队汇报完毕。”

“李导这几天除了工作交接，还要带教好穆亦明，带不好就不要走了。”主任插话道。

李导吐了吐舌头，回答道：“是，坚决完成任务，站好最后一班岗。”

各单位汇报完毕，刘主任开始讲话：“本组飞行，特点明显：1.人员思想活跃，新员家属特招、干部调整，牵扯人员精力的事情多；2.间断时间长；3.飞机老旧，季节性突发性故障多；4.民航航班量大，军民航冲突点多，防相撞压力大；5.进入雷雨季节，天气变化快。针对以上特点，提醒以下三点：一是加强教育引导，认清形势、清醒头脑，保持忧患、居安思危；二是过细掌握每名飞行员思想动态。关注好重点人和高难科目；三是做好现场一人一事工作。下面请政委讲话作指示。”

任政委是旅第二任政委，上任还不到一个月，之前是场站政委。他首先讲了几名旅直飞行领导的摸底情况，随后说道：“针对本组飞行，再提醒几点：一是切实全面过细做好摸底工作。做到知情、知因、知变。特别是二大队，主官刚调整，穆亦明要尽快熟悉掌握大队情况，把工作交接好；二是搞好思想教育，引导飞行员认清形势，增强忧患。区分新老员不同特点做好工作。老员要防止麻痹自满，新员要防止粗疏紧张。近期飞行比较顺利，越是在这个时候，大家越要小心，不能放松警惕；三是严格把好关口。在飞行现场坚持见到、问到、走到、想到、提醒到，上下飞机两见面。防止因掌握情况不准，人员带思想、身体问题上天。及时把问题把在地面，确保飞行安全顺利。”

开完摸底会，一众人又赶往飞行教室参加下达任务会。此会主要由飞行指挥员布置飞行计划，讲解飞行科目的实施方法和操作要领，以及注意事项。散会后李导指着计划纸上一排排红线条：“五洞幺（501）四机空战，游、嘉、钮、隆。走，咱们去看看他们的协同。”

“下达完任务，做完小体检，飞行员会根据自己的科目协同关系，前后舱、长僚机、四机编队相互进行协同，明确操作要领、空中集合方法，以及特情处置预案。”李导边走边给亦明说。

两人来到老牛的宿舍。老牛姓钮，大家叫着顺口就成了老牛。部队是外号最多的地方之一。老牛是老飞行员，平时和蔼可亲，工作任劳任怨，飞行上严格较真，每次高难科目、大项任务都有他的身影。人的名字可能起错，但外号不会起错。名字是一个人出生时父母长辈起的，寄托着家人的殷切期望和美好祝愿，等到成家立业，个人的发展顺背、命运走向与自己的名字往往没什么关系，但外号却是对一个人的外貌特征、性格特点、生活习惯乃至气质神韵的准确概括和精辟总结。起外号的人都是朝夕相处、彼此熟络，能开得起玩笑之人。李导进门看到桌子上的有个苹果，抓起来直接放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边吃边给亦明说：“听听，他们四机在协同。”

“起飞上跑道停住后，看我点头就松刹车起飞。注意队形不要太大。”“空中谁发现跟谁集合。”“老牛，四机半滚翻转做不做？”“看天气情况，有云就不做了。”

亦明听了半天，云里雾里基本都听不懂。真是隔行如隔山。他心里给自己打气，慢慢来，一点一点学。把自己也当成一名新员从零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进场，亦明急匆匆来到枪弹室，李导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咱们大队今天有几个人参训？”李导打开枪室的门问道。

“8个。”亦明肯定地说。

“你再看一下计划。”李导掏出计划纸递给亦明。

“怎么只有7个人。我记得摸底你汇报是8个人参训。怎么今天少一个人。”

“李跃今天警戒值班，不参训，只参加明天飞行。”

“噢，那就拿7把枪。”亦明再次肯定地说。

“旅长、刘副参谋长的枪也是咱们拿，总共拿9把。”李导从枪柜里抱出一堆套着枪套的手枪放到地上，枪套用一根牛皮腰带穿着，腰带上的卡扣穿在扣眼里成环状，除了枪，腰带上还挂着伞刀、伞扣。“每个人的枪都是固定的，枪套上写着代字，不要拿错了。”李导边说边从地上快速找出需要的枪，“你拿钥匙去那边拿一下弹夹。”

亦明拎着枪跟着李导上了大巴车，整车人都在等他们。“不好意思，久等了。”李导含笑抱拳道。在车上，亦明对着枪套上的代字把枪发给飞行员。从内场到外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滑行道旁的检查点，进场的车都要在这里停下，仔细检查轮胎有无小石子等异物。防止车辆穿越滑行道时掉落异物。一旦异物被滑回的飞机吸入进气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塔台休息室，飞行员刚把装具包放到装具柜里，就听见主班参谋吹哨集合，机前指示开始。人员在塔台下面整队集合，第一列是气象、机务、通信、外场等各类塔台值班员，后面三列分别是飞行一、二、三大队，第五列是各级领导和进场跟班人员。李导和亦明站在第三列的最后。机前指示是飞行员上飞机前，指挥员通报最新的天气实况和起飞着陆及空中的实施方法。机前指示完毕，各大队带开，大队长会再强调几句，补充提醒一下。

“刚才指挥员讲的很多了。今天有点侧顺风，着陆速度不要太大。第二个，低层有些水汽，能见度不是很好，着陆不要太早看跑道，注意听好指挥，做好修正。第三个，有的空域可能有云影响，严格把好条件，特技、双复做不了就不要勉强，下来飞参本上注明一下，没什么大不了。”游大队长讲完后，望向李导：“李导。”意思是问他有什么话要讲。

李导微微侧身面向飞行员，说：“还是强调一点，提倡自我把关，天气比较热，身体感觉累了，主动提出来，不要在乎这一两个架次。”

游大队长又望向亦明：“穆导。”

“没有。”亦明摇头道。

“解散，各自再准备一下。”

亦明和李导跟着第一批飞行员接收飞机，目送他们全部起飞升空，又回到塔台休息室。这时休息室里只剩航医一人，李导从训政包里掏出一个空的玻璃杯，对着闭目养神的航医喊道：“神医，晚上干什么好事了，一进场就睡觉。你那有什么好茶叶，今天忘带了，给我来点先。”

神医从“入定”慢慢恢复到清醒状态，下巴微微抬起：“柜子里，自己找。”

李导轻车熟路般从航医的柜子里拿出一包茶叶，“正山小种，不错。”撕开包装，把一整袋茶叶都塞进玻璃杯，抄起保温瓶倒满热水，细长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上下翻飞，茶水从半透明逐渐变成深褐色。

“神医这里都是好茶叶！”李导称赞道。

“还行，可惜我们李导以后喝不上喽。”神医冷笑着回应。

“没事，你多送我几包就能喝上了。”

“想得美！”

“别这么小气，下次休息回邕城我请你吃饭。”李导笑着说，拿着保温瓶继续给茶几上飞行员的几个空杯子添满水。

“上回说请吃饭也没见请。”

“这不是飞行忙嘛，都没怎么休息过。下次休息你给我打电话。”

休息室里有个小套间，放着四台电脑，是飞行员专门判读飞参用的。“亦明，会判飞参吗？”李导坐在电脑前问道。

“不会。”

“没事，慢慢学。咱们不要求精通，会看就行，”李导边说边点开一个飞参数据，“这是上次飞行的飞参。这个飞的是仪表，太简单了。咱们找个特技看看。”

屏幕的坐标轴上都是不同颜色的曲线，好像各种颜色的电线散乱成团，又像小孩用各色彩笔勾勒的一副涂鸦。“你看这红线是高度，蓝线是速度，绿线是坡度。第一个动作，高空加力盘旋。这个高度保持的还不错，基本都是10000米左右；下来是大半径横滚，也叫桶滚，以压坡度为开始进入，你看这坡度变化，到这里坡度改平，退出。”

李导讲的津津有味，亦明在旁边听的一团乱麻。虽然像天书般听不懂，但他仍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同志哥，看不懂没关系，慢慢学。”李导笑着说道。

“确实看不懂。”亦明一脸茫然地说。对于没有飞行经验的人，习惯了陆地上的二维平面，很难一下子让他仅凭想象去感知构建立体的三维空间。

这时亦明听到外面一阵嘈杂，说话声夹杂着笑声。他俩出去一看，原来第一批飞机已经陆续着陆，飞行员三三两两返回休息室。只见4名飞行员高兴地走进休息室，游大队长一手提着帽子，一手擦着头上的汗，说：“老牛不愧是千里眼，20公里就发现我们了。”老牛吸了口烟说道：“运气好，下面正好有一层云，你们在云上就是一个小黑点。不是一个，是两个小黑点。”放好装具，脱下抗荷服，游逍遥、王嘉鹏、高祁隆三人一同来到老牛面前，齐刷刷向老牛敬礼，请示讲评。呷了一口茶的老牛急忙放下杯子，招呼三人坐在自己身旁：“没啥好说的，飞的都不错。高祁隆的油门量动的有些多。”尊师重道是飞行部队的一项优良传统。在飞行大队，不论职务高低，只论招飞早晚，比自己早一批招飞的就是前辈。前后舱、长僚机带教配飞，飞完后新员会向老员请示讲评。有人较真如果配飞的是同一批飞行员，谁给谁讲评？按照强弱搭配的原则，通常会避免这种情况。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相互讲评，谁也不会掉份。飞行是一项高风险职业，不存在所谓的大拿专家，只有飞行员，没有飞行家。无论职务高低，只要飞行，风险对于每名飞行员都是一样的，飞行问题事故不会因为他带“长”职务高就与他绝缘。

在飞行员圈子中有句流传甚广的话：一千小时飞技术，两千小时飞理念，三千小时飞境界。大意是说飞行时间在1000小时以下的飞行员，技术还不够成熟，飞行主要以练技术打基础为主；1000至2000小时的飞行员技术相对成熟，是驾驶员向战斗员转变、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也是个人飞行理念建立的重要阶段；3000小时以上的飞行员已然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臻于至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老牛现今已达到飞境界的状态。

李导陪着亦明进了一天场，当晚就飘然远离，转业走人。临走时他拍拍亦明的肩膀，说：“担子就交给你啦。都说飞教不好干，用心干就能干好。记住我这句话。”

2

到飞行二大队一个多月，亦明迎来一个艰巨的任务，新员改装。从飞行训练基地接收的8名新飞行员都分到二大队，进行二阶段改装。根据“三三制”的传统，旅里有三个飞行大队，互为对手，彼此竞争、齐头并进；大队之间各有侧重、层次分明、特点突出。一大队被称为尖刀大队，主要以技术成熟的飞行骨干为主，急难险重任务打头阵，第一个冲上去；三大队被称为爬坡大队，以刚完成改装的飞行员为主，他们比新员老、比老员新，技术上还不是很成熟，正处在爬坡过坎最吃劲的阶段；二大队则是名副其实的新员大队。亦明的搭档大队长游逍遥，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大游，而不是循惯例叫游大（游大是游大队长的简称，但听着像是出卖耶稣的徒弟犹大）。大游和亦明一样都是新任主官，平时自我要求严格，飞行技术过硬，在同批飞行员中第一个当上大队长，多次在军以上航理竞赛中取得佳绩。关于飞行、新员情况，亦明都会主动向他请教，对于大队各项建设两人都会及时沟通商量。大队长、教导员两名主官就像并辔而行的两头牛，身后拉着大队的一车人，只有他俩目标一致、齐心协力，才能带领大队行稳致远，最终胜利抵达目的地。

经过一周的开飞准备，8名新员顺利完成到大队后的摸底飞行。亦明放完枪往宿舍走，一上楼就看到新员罗自力焦急地站在他宿舍门口。

“什么事？”亦明问。

罗自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亦明一把他推进宿舍：“进来说。”

“教导，”罗自力坐在床上低着头，天人交战一番后，蹦出一句话，“我不想飞了。”说完后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什么，你想好再说。”亦明坐在椅子上，椅子没有正对着罗自力，稍微斜出一个角度，这样避免直视，有利于谈心交流。这是李导传授给他压箱底的东西。

“我想了好多天了，从刚来这里到现在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飞了。”

“什么原因呢？”

“主要还是技术不行，对于背记不擅长，压力很大，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你问问成起航就知道了（成起航与罗自力同一个宿舍）。感觉自己不是飞行这块料。”

“家里人知道吗？”

“给父母说了，他们也支持我的决定。说不飞了也好，再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

“大队长知道吗？”

“给他说了。”

很快，亦明和大游沟通后，罗自力不想飞行的想法就上报到旅长、政委和其他飞行领导的耳朵里。

罗自力从任政委房间出来，又来到亦明宿舍。飞行部队的政委住在空勤楼，是一项要求，也是一项传统，以便更好地了解飞行员的情况。

“聊了一个多小时，政委都跟你说什么了？”亦明好奇地问道。

“说了很多，反正就一个意思，劝我继续飞行。”

“你是怎么想的呢？”

“经过政委这么一说，我又有点想飞了。”

亦明想说，看来还是任政委厉害，给他点个大大的赞。站位、角度不同，考虑事情的出发点就会不同，亦明只是处在个人和大队的立场考虑这件事，政委则是站在全旅战斗力建设水平的高度考虑这件事。他又问道：“那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前面提出不想飞了，现在又说想飞，是不是有点尴尬，怪难为情的。”

“飞与不飞，首先遵从你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不会劝你飞，也不会劝你不飞。强扭的瓜不甜。不要最后害了你。”

“教导，你觉得我是飞还是不飞好。”

“这个事情没有好坏。你从高考招飞到下部队，一路飞过来不容易，现在停了确实可惜。但是你如果觉得技术跟不上，停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停了我能去干什么呢？”

“路子宽了，只要你愿意干，当参谋，改政工都可以，咱们政委就是停飞的。你不要着急，再考虑考虑，确实想好了再给我答复。”一个旅只有几十个飞行员，其他几千号地面人员都是围着他们转，飞行员是旅里最耀眼的明星，他们的名字在旅里几乎人人皆知、家喻户晓，走到哪里都是自带流量。亦明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尽可能多地延长飞行员的飞行寿命，能继续飞行就绝不轻易放弃。这也是为国家节省开支，战斗机飞行员是国家用等重黄金培养出来的。他们每个人都身价昂贵，是精英中的精英，万里挑一，淘汰率极高，一路飞来，有很多人因技术、身体等原因停飞。

不久，罗自力调去场站航管室。虽然少了一个人，但亦明觉得任务一点也不轻松。他觉得自己也像新员一样在“改装”：新员上飞行理论课、航理学习，他参加；新员去外场看跑道、座舱实习，他陪着；新员打球踢球，他参加。虽然是零基础，但只要想学，门外汉也能跨进门槛。他发现向飞行员请教一些飞行问题时，新员会讲的很详细，而老员则会简略得多。此后他经常会找新员请教问题，反正他们也不会笑话他。

亦明每天的生活和飞行员一样，学习室、外场、运动场三点一线，每天不是飞行就是准备飞行。这样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有苦也有乐，有人称之为苦行僧般的生活。苦行僧和飞行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高度自律，这是职业要求更是信念使命。作为一名飞行员必须耐得了寂寞，经得起诱惑，守得住初心。刚到大队时，亦明晚上睡觉总会做跟飞行有关的梦。他想这恐怕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次他在《论语》中看到两句话：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意思是要勤奋，不要偷懒；要老实，不要耍滑。他觉得这两句话正好可以作为飞教的座右铭。

这天下午退场后，飞行员都在学习室整理飞行资料。大游电话打给训练科：“飞行时间弄出来了赶紧送一份，这边都在等着呢，什么，已经送过去了，没看到小李人啊。”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喊报告，一推门计时员小李拿着飞行时间纸进来。

“好的，看到了。”大游挂断电话伸出手正要接纸时，只见旁边的老牛半路截胡，一把抢过纸来，兀自笑着抄了起来。

“哎，老牛，这么不讲究。”大游笑着把抓空的手缩回去。

“急个啥呀，抄完给你。”老牛边抽烟边往飞行本上写时间。

“504是什么科目？”老牛问向一旁的新员成起航。

“5字头的我们还没飞过。”成起航边说边翻书，“我给你找找。”

“打敌电子战飞机。”坐在老牛对面的亦明说道。

“可以啊，导。这都知道。”老牛一脸惊奇地说。

“是，导说对啦，打敌电子战飞机。”成起航看着《大纲》说。

“厉害呀，教导。”亦明旁边的大游伸出大拇指。

“凑巧我刚看到这个科目，”亦明笑着说，“记了半天才记住，而且是靠联想记住的。你看这个电子战的 ‘电’字有四个口，那就对应504；打敌M5E飞机中的“E”有三条边，它就对应503。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特技里的一些动作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盘旋就是飞机在水平方向画圆，斤斗就是在竖直方向画圆，半斤斗就是画半圆，斜斤斗就是斜着画圆，桶滚就是画螺旋。”

“教导都成专家了，可以这么理解，是这么回事。”大游说道。正在这时，听到几声哨声。

“下达任务了，动作都快点。”大游对大家说道。

大家齐刷刷站起来，椅子腿快速后移，蹭着光滑洁净的瓷砖，发出一阵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刺耳尖叫声。

任务下达完，明天继续昼间飞行。机场所在的邕城位于北回归线南侧，属于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阳光充足，夏长冬短，一年有九个月都是夏天。白天烈日当头，飞行最是累人。指挥员特意强调晚上飞行员早点休息，保持充沛体力精力参训。晚上10点吹哨熄灯，听到哨声亦明把窗帘放下来，遮挡住漏到窗外的灯光，正式开始他的加班。在机关时他每晚加班都超过12点，养成了晚睡的习惯，到飞行大队这个习惯依然保持着。一旦形成习惯好像很难改变。大队事情没机关那么多，不用每晚加班，他就利用这段夜深人静的时间，看书读报，自学一会，看到一些有用的内容都摘抄剪贴下来。几年下来，已有三、四个厚厚的剪贴本。

晚上刚过十点半，亦明轻轻开门走出宿舍，轻轻地在走廊上巡查，扫视每个飞行员宿舍窗帘的缝隙，看看是否有开小灯“熬鹰”的家伙。这让他想起自己在机务也经常开小灯看书，不禁笑了起来。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透光的窗。台灯的光亮微弱，又有窗帘的遮挡，但在漆黑夜幕的反衬下，萤火之光被无限放大，会有光线从窗帘与墙壁间的缝隙里透出来。如果发现有“熬鹰”人，亦明会轻轻敲两下窗玻璃，提醒一下早点休息。之前发现过几次开小灯的情况，提醒之后就没再发现，今晚他又是白跑一趟。这个习惯亦明一直坚持了四年多，因为他知道提醒拜托不能替代亲自检查。

第二天早上按时进场飞行，刚参加完机前指示，突然新员张浩瀚悄悄拉亦明的衣服，亦明会意，走到没人的地方。

“导，今天走得急，忘记穿伞靴了，”张浩瀚指着脚上的三接头皮鞋说，“我想回去取一下。”飞行员参加飞行训练必须穿伞靴，以便空中遭遇突发紧急情况跳伞时，伞靴能起到缓冲作用，保护腿脚和身体。

“你第一批没有计划吧，先去里面小房间躲一下，不要让领导看见。我找人去拿，下不为例。你这算一次错忘漏，回去好好讲评一下。”亦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小子总是不省心，丢三落四。他掏出手机，拨通大队公务员小陈的电话：“小陈，你现在去张浩瀚的房间，找一下他的伞靴，等会司机回去拿。”

第一批飞机陆续返航着陆，新员成起航和教员老牛走下接送飞行员的电瓶车，一路说着话走进休息室。亦明迎上前去问道：“飞得怎么样？”

“都正常。”成起航操着浓重的鼻音答道。

亦明听着声音感觉有些不对，警觉地问道：“感冒了？”

“有点。”

亦明从航医那里了解到，感冒的人飞行容易压耳朵。便试探性地问：“有没有压耳朵？”

“有。”

“严不严重？”亦明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继续追问。

“挺严重的。”

“好，不要飞了。”

亦明接过成起航递过来的枪，去找副班参谋和航医说明情况。成起航就这样被现场把关，取消后续飞行计划。对于新员，急于赶时间上进度飞科目，有时身体有点不适，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不愿主动说出来，这时就需要教导员、航医明察秋毫，细致工作，及时把住身体关口。有人担心把关把错了怎么办。这其实是个伪命题，但凡把关没有把错这一说法，把住关了就不错，因为没有机会再去验证这次把关错在何处。

飞行中提倡自我把关，但飞行员其实很难做到自我把关。比如带教新员的老员，身体有些不适，怕影响新员进度，也是面子问题作祟，仍然会强忍着参训。亦明记得有次飞行，上飞机前老牛腰部疼痛难忍，让航医贴上几片膏药疼痛稍微缓解，提着帽子和新员走出休息室。常年高强度、大载荷的飞行训练，飞行员的颈椎、腰部都有不同程度的职业病。按照飞行员自己的说法，座椅的设计完全违反人类正常生理构造，坐在里面直不起腰，只能长时间弓着背。

等到老牛带教飞完一架次回到休息室，头上汗珠子一直往出冒，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揉着后腰，航医见状赶紧过来帮他按摩，缓解疼痛。亦明上前关切地问：“老牛，怎么样？”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算了吧，新员也不影响这一两个架次。”

“没事，问题不大。”老牛摆了摆手。

“算了，不要飞了，好好休息。”亦明边说边伸手去摸老牛的腰间的皮带，想要连同枪、伞刀一起拿走。航医在旁边安慰道：“休息一天，不差这几架次。怕什么，你带不了让大游先带着。”

最终，架不住两人的“连哄带骗”，老牛极不情愿地把枪交给亦明。对于飞行，亦明总是谨小慎微，甚至有些消极保守。他忘不了亲身经历的惨痛教训，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无法弥补的终生遗憾。

受副热带高压控制，近期邕城地区以晴朗高温为主，这是飞行的好天气。这几天都是昼间飞行，主要考虑新员改装和老员恢复海上训练。这天上午，亦明和新员成起航从起飞线回到休息室，看到满屋子都是人。亦明觉得有点反常，寻思这天气还不错，怎么都呆在这里，是不是其它单位又冒泡了，上级又通知不让飞了。他急忙去找坐在角落的航医询问情况。别看航医只是负责飞行员身体的医生，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坐镇塔台、围绕首脑，号称万金油，消息最灵通。

航医侧身凑到亦明跟前，用手遮住他的耳朵，悄声说：“出事了。张副、刘副教练机座舱盖飞掉了。”

“啊，跳伞了吗？”亦明惊讶地问道。

航医摇摇头。站在旁边的成起航给出答案：“没跳，好像正往回飞。”

“诶，你小子知道这事，刚才怎么不说啊。”亦明面有愠色地对成起航说道。

“你也没问我啊，我在无线电里就听到一两句。”成起航一脸无辜、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应该没事，张副、刘副技术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俩在一起那就是双保险。”

“应该没啥事，有事的话上面会炸膛的，刚才上去看都很正常。”航医用手指了指天花板，上面意思是指塔台班子。

“没事最好。”亦明对成起航说道，“你先交枪吧。”

“缴枪不杀。”成起航笑着回应，同时解下腰带，把枪递给亦明。

两天后旅里为张副旅长、刘副参谋长两人举行庆功大会，分别为他俩报请个人二等功。原来在当天飞行中，刘副前舱、张副后舱，同乘教练机恢复海上技术，刚飞过海岸线，正准备实施海上低空盘旋动作时，两人同时听到“砰”一声巨响，座舱盖突然从头顶弹出，先上升后下落，掉进碧波万顷的大海中。两人立即感受到强劲的风迎面吹来，当时操纵飞机的刘副急忙拉杆，飞机从一百多米迅速上升至五千多米。没有座舱盖的遮挡，巨大的气流直接冲进座舱里，虽有头盔护目镜保护，仍让人难以睁眼。后舱的张副当时第一反应以为是撞鸟，检查发动机转速正常，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他通过机内通话大声告诉前舱的刘副：“不要跳伞！飞回去！”但没有座舱盖，气流冲击产生强烈的噪音，无线电根本听不清楚，指挥员的声音也听不见，还好指挥员能够听到他俩伴有噪音的无线电声音。

虽然刘副听不到后舱的声音，但两人心意相通、想法一致，他此时的想法也是要把飞机飞回去，大声地向指挥员喊话：“01，我要飞回去了，帮我避开航路上的大飞机。”指挥员紧急指挥，命令所有即将着陆的民航飞机去指定空域盘旋等待，让出一条绿色通道。高速气流让刘副难以观察舱外的情况，只能猫着腰低头盯着仪表和GPS飞向着陆航线。艺高人胆大。凭借多年的飞行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两人密切配合，最终操纵飞机安全着陆。掉入海中的座舱盖难寻踪迹，工作调查组只能查看飞机相关部件和飞参，最终结论认为是座舱盖质量原因导致的一起飞行事故征候。

最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两人是怎么把没有座舱盖的飞机从海上飞回来的。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体验，坐在时速六百多公里没有座舱盖的飞机上，迎面吹来时速六百多公里的风，那真是超乎想象的极限体验，可谓一身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但我们普通人能够体验到的是，坐在行驶于高速路的汽车里，当车速开到一百多公里时试着把车窗开个缝，让时速一百多公里的风从缝隙中吹进来，那种呼啸激荡的感觉让人很难忍受而会马上关闭车窗，试想着把这种感受增大到五倍，或许就能体验到两位勇士当时在空中的些许感受。

庆功会后大队组织讨论。大家发完言后，大游说道：“这起空中意外飞掉座舱盖事故征候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在坐的都想一下，扪心自问，假如是我们其中的一个遇到这种情况，有没有信心，有没有能力把飞机飞回来？第二个是风险与飞行如影随形。我们的飞机老旧，有的比我们在坐的年纪都大，突发性危险性故障越来越多，特情处置、预想预测上要准备细致充分；最后就是对飞行一定要心存敬畏。飞行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项事业。追求事业的高度取决于你对它的认识程度。”亦明最后说道：“都说得很多，我再啰嗦几句，首先我们要向两位飞行领导学习，面对重大特情处置正确，靠的是扎实的飞行技术、丰富的飞行经验和过硬的心理素质。二是我感到当前抓飞行安全的导向越来越好。刚才会上也都看到了，旅里给两名立功人员发了奖金，报请个人二等功。最后，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在座的人出现在这种立功台上。”

3

“一小时前他还在夜空中驾驶战鹰守护一方平安，在几千米高空俯瞰万家灯火；一小时后就出现在热闹街市的一片绿地中，身着便装陪着孩子一同数天上的星星。孩子不知道他的爸爸就是离星星最近的人。飞行员就像古代的侠客，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亦明坐在副驾上浮想联翩。车正行驶在机场高速上，这是从营区到邕城市区最快的路。开车的是老牛，后座上还有3名飞行员，5人都是去往市区的家。

今天是周一，晚上飞行刚结束，军务科就通知明后两天休息，班车是明早8点发车。亦明这周不值班，可以回家休息，提前向老牛约好座位，蹭个顺路车回家。如果坐班车，那陪家人的时间就会少半天。在休息问题上，大家都是精打细算、分秒必争。

休息这两天家属上班、小孩上学，亦明心里盘算着这两天呆在家里干嘛呢，也不知道要干嘛。飞行部队靠天吃饭，休息从无定数。天气阴晴不定，遇到周末是好天气就组织飞行，故而经常是非周末休息。大家都习以为常，只要能休息就好，不在乎是不是周末。家属们一开始也会抱怨，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亦明回到家已是晚上9点多，陪陪小孩、看会电视，正准备洗漱，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此时已是11点多。这么晚上谁会打电话，一看是王副政委的电话，他想肯定是出什么事，要不然领导不会这么晚给他打电话。果不其然，听到消息后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大队新员晚上不假外出吃夜宵被抓，要求亦明第二天早上返回单位组织整顿。

休息两天，二大队都在组织作风纪律整顿。违纪的9人每人写出个人检查，并禁假一个月。新员成起航因为发烧当晚未参加。让亦明痛心的不是他和大队长的休息泡了汤，而是新员竟会犯如此低级错误，想想都觉得丢人。事情已经发生，讲再多也没用，但要从中吸取教训。他反思在这起违纪中自己的问题，貌似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作为主官难辞其咎。

事情发生5天后，旅长政委从广州开会回来，当晚召开主官会，传达学习上级会议精神，会议第一项内容是亦明代表二大队党支部向旅党委作深刻检查。

尊敬的旅党委、各位首长、同志们，事情的经过如下：3月3日晚7点半，副大队长李跃，中队长吴宇、童彤，与6名新员去民航生活区吃烧烤，结束归队已是晚上10点40分。发生一起私自外出、熄灯后归队的违纪问题。事情发生在全国“两会”、上级全会召开期间，发生在上级开展思想作风纪律教育整顿、倾向性问题整顿等活动之际，严重干扰了旅首长机关的工作精力，给旅安全工作造成被动，给团队丢了脸抹了黑，教训极为深刻惨痛。表面上是飞行员的个人违纪，但问题根源在大队、在大队主官、在大队党支部，事件严重暴露出大队在教育管理层面存在的诸多问题隐患漏洞，细思极恐：

一是思想不敏感，头脑不清醒。事发前一天，大队刚组织学习上级关于做好安全稳定工作的文件精神，开展严守纪律规矩的教育，第二天就发生违纪问题，可见大队组织的教育完全没有效果，只是照本宣科、敷衍了事，没有吃透上级精神，没有把上级指示要求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在烧烤面前不堪一击，把上级的三令五申都抛到饭后，思想上麻木不仁，对特殊之年的特殊要求理解不深、贯彻不力。

二是制度不落实，要求不严格。一时的违纪反映出平时管理的松散，日常养成的粗疏，暴露出大队在从严治军、依法治军存在的薄弱环节和隐患漏洞。当老好人的思想有所抬头，有时严不起来，以人性化代替法治化，把飞行训练的辛苦与工作生活的放松划等号，以说教代替落实，以询问代替检查，以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代替严肃执纪、严格要求，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危机四伏，表面风平浪静，背后暗流涌动。

三是得过且过，存在侥幸心理。当天旅长、政委去广州开会，给部分同志心理上或多或少带来微妙影响。以为这时就可以放松要求、降低标准。思想上的滑坡是最大的滑坡。事后有人说如果当时不是走路而是坐车回来就不会被军务科发现，也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问题，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作检查。这是极其错误的思想，发生违纪问题，应该深刻查找问题根源、吸取教训，而不是复盘回看找漏洞，蒙混过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暗室亏心，天若闻雷。应该说幸亏是走路回来被及时发现，要不然这次侥幸糊弄过去，迟早也会出事、出更大的事。

四是骨干不强，组织功能弱化。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党支部核心领导作用发挥不好，党管干部、党管党员弱化。9人中有3人是大队骨干、支委，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潜移默化影响着大队新员，平时只注重新员的飞行准备和技术提高，对副大队长、中队长关注不多，疏于教育管理，有时碍于面子对问题旁敲侧击，而不是当面批评指正，忽视他们综合能力素质的提高和个人的成长进步。把他们等同于普通飞行员，工作中有时大包大揽、亲力亲为，看似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实则毫无重点、事倍功半，总是在低层次徘徊，这样无益于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创造性，导致岗位职责与能力素质不相适应。

在下步工作中，大队要知耻后勇，深刻吸取教训：

一是提高自律意识。扎实开展作风纪律整顿，认清当前上级大抓安全稳定工作的高压态势，讲清遵守纪律规定的极端重要性，教育大队人员对纪律规定心存敬畏，不打擦边球、不钻空子、不抱侥幸心理，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工作经得起不检查，不断增强法纪观念和自律意识，勿以恶小而为之，做到慎独、慎微、慎初，争当严守纪律的模范者。

二是严格日常管理。制度的生命在于执行。坚持一日生活九件事，抓好日常养成，严格落实《飞行人员管理规定》和《加强飞行人员队伍教育管理措施》。让制度管人。从上下班秩序、内务标准、集合站队等细节抓起，坚持好每天早晚学习制度。大队干部作为执纪人，自身严格要求，率先垂范，发挥好模范带头作用。对于工作中“讲了没有做”的现象，经常开展督促检查，把责任落到实处。祸患生于忽微。注重抓小抓早抓苗头，对于违纪人员依规严肃处理，绝不心慈手软、迁就照顾。

三是加强骨干培养。积极营造培养人、塑造人的文化氛围，不断提高飞行人员非技术能力。严格落实组织生活制度，充分发挥党支部核心领导作用。主动给副大队长、中队长分任务、压担子，从严要求的同时主动教方法、传经验，在日常工作中胜任胜出，在大项任务中摔打锤炼，不断提高他们的综合能力素质。

发生问题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让我们看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不足和需要加强改进的地方。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在今后的工作中大队全体人员要带头保持思想稳定，履职尽责、遵守规定，积极投入到以战训任务为中心的各项工作中去，确保空地安全，确保年度各项任务圆满顺利。

                                                                                           飞行二大队党支部

                                                                                           XXXX年XX月XX日

当晚的会议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全旅即将外出驻训。亦明部队所在的武圩机场是军民合用机场，随着驻地经济社会发展，民航航班量逐渐增多，空域需求矛盾日益凸显，军民航防相撞压力与日俱增。每次组织飞行，指挥员都要强调军民航防相撞问题，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是高悬在大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具体到飞行员来说就是防止军民航相遇，只有保证不相遇，才能做到不相撞。要做到不相遇，军民航分离是最终解决办法，但现阶段还做不到，退而求其次就是部队走出去。

之前关于外出驻训的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大家都是议论纷纷，热衷于猜测“去哪里，去多久”的答案。直到正式通知宣布后，那些小道消息就像刺破的气泡，全都消失不见。

令行禁止、闻令而动，全旅官兵都在为即将开始的驻训做准备。在二大队学习室，亦明和新员们收拾公共物品，电脑、打印机、碎纸机、打孔机、学习资料全都装箱打包。

“那电脑两边多塞些报纸，这屏幕就怕摔碎了。”亦明指着一体机电脑。

“导，碎了再买新的，这个都用了好几年了吧。”成起航把报纸揉成团塞到纸箱里。

“你就知道买，这里面都是一些历年资料，坏了去哪儿买。”

成起航低头笑着不再说话。

“你们个人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亦明问在场的几个新员。

“都好了，也没啥东西，一个皮箱都装不满。”张浩瀚回应道。

“张浩瀚，你在装大队公共物品的纸箱都写上名字，编上号，下午就要装车。”

“好的，导。”

“导，明天我们地转先走了，您这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事吗？”成起航问道。

“没什么事，该说的早都说过了，路上听招呼，注意安全。”亦明突然想到一件事，“噢，对了。大队黑板和架子给我看好了。搬的时候小心，别弄坏了！到那边还要出黑板报呢。”

“都啥年代了，还要出黑板报，谁看啊？”

“领导看啊。这是传家宝，永远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