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和我，铭记着你||《春光乍泄》

说第一百遍“从头来过”的时候，你会回来吗？

1

何宝荣和黎耀辉刚去阿根廷的时候，兴致冲冲，为了灯罩上的一幅画，开着破旧的二手车去寻找伊瓜苏瀑布，结果迷了路，始终接近不了伊瓜苏。

后来他们站在路边，何宝荣说，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好闷，不如我们分开一阵。

那个时候的何宝荣是自信满满的，他可以轻易说出这句话，然后离开，因为他知道黎耀辉离不开他，或者说，是黎耀辉抵抗不了那句由何宝荣嘴里说出来的话。

刚开始，我喜欢何宝荣，他自由不羁，像一只鸟儿，一直在不停的飞，想休息的时候，有可以落地的地方，有会轻抚他羽毛的人；若是厌烦了，那就继续飞，去看天空，去寻找自由。

可是后来发现，我忽略了黎耀辉的感受。

2

他爱何宝荣，所以忍受何宝荣任性的离开。在他为了何宝荣逃离香港，背负债务，愧对父亲之后，他是放弃一切而选择何宝荣的。

何宝荣一句轻描淡写的分开，让他在地球的另一端陪着笑，点头哈腰的生活，还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人交好亲吻，然后开车离去，过的无比惬意。

我一直在想何宝荣坐在车里回首看提着酒瓶慢慢远离的黎耀辉在想什么，后来觉得其实他很享受那一刻，他眼神里仍旧是满满的自信，自信黎耀辉会一直站在那里等他。

3

何宝荣是对的，即使黎耀辉发誓再也不会回头，就算相见后失控痛骂何宝荣，他也会好好捡起何宝荣给自己的手表，在何宝荣被打后，紧紧给他拥抱，为他洗衣服，给他煮饭，擦身，买烟。

电影画面从何宝荣说出“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后，开始有色彩，也是从这里，剧情转入下一部分。

那句话之前，电影是黑白的，远离，争吵，扭打，孤独，是黎耀辉的情感世界，没有何宝荣，他的世界就变得没有色彩了。

而当何宝荣说出那句令他无法抗拒的话之后，画面开始变得温暖，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何宝荣缓缓靠在他的肩膀，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霓虹也是模糊的细长，光影交织中，只有依偎在黎耀辉肩上的何宝荣和不再孤独的黎耀辉清晰无比。

这种模糊与恍惚，让我有一刻觉得他们可以这样依偎很久，久到一起去看伊瓜苏瀑布，久到再也不会分开。

4

但黎耀辉明白何宝荣终究会离开，所以他藏起了何宝荣的护照，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

梦里何宝荣不会离开，他还会每日饿着摇醒他让他煮饭，会拉着他在冷冽的天桥晨练，会一起在厨房里缓缓起舞，然后看着彼此，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疯狂的亲吻，疯狂的做爱，直到精疲力竭。

何宝荣也明白他总会疲于这段感情，于是他毫不留情的离开，释放自己被压抑已久的自由，他还是以前的他，不能被任何人禁锢的那只鸟。

但这次，再也没有人会提着酒瓶在身后注视他了，没有人会在出租屋里等着他回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句“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了。

5

黎耀辉终于看到伊瓜苏瀑布了。他说，

——“ 我终于到了瀑布，但我却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而彼时的何宝荣，搬回黎耀辉曾住过的出租屋，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擦干净了地板，坐在门口开门，关门，然后抱着毯子痛哭。

黎耀辉再也不会回去了，他们再也不能由头来过了。

6

电影里给伊瓜苏瀑布两次长镜头特写。

第一次是在黎耀辉和何宝荣去寻找它却迷路的时候，那个时候伊瓜苏像一个遥不可及的远方，它就在那儿，可是他们却找不到，我在镜头外看着瀑布，想着他们应该可以找到吧。

第二次的时候，黎耀辉已经站在了瀑布下，同样的俯拍伊瓜苏瀑布，喷泻的水花溅起，溅到黎耀辉身上，同样的瀑布，但镜头外的我们和黎耀辉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因为瀑布下少了一个人。

看王家卫的电影，很多镜头都是沉默的，镜头会直直的怼到演员脸上，像是在监视着他们的情绪变化，又像是让他们作出自己最真实的表情。

很多时候我都感觉很真实，黎耀辉和何宝荣，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其实他们与我们并无不同，而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内心的情感变化，同样会出现在每一对情侣的身上。

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只是，这是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张国荣在这部电影里贡献出他一如既往绝佳的演技，梁朝伟更是因为这部电影获得第17届香港金像奖电影最佳男主角。

但这部聚焦于同性恋群体的电影，以及93年的《霸王别姬》，在后来被称为是张国荣对自己本人生活的真实演绎，那些躲在报纸、键盘后的人，唾弃着他，辱骂他。

但张国荣本人从未在意，他可以坦然的牵起唐生的手，阔步往前走，只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他有自由的灵魂，但他并不是何宝荣，因为张国荣是深情的，爱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

同性恋不该被世界所不容，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

在张国荣逝去17年后，站在台下的我们，要做的不是谣传，而是要缅怀他，因为他一生从未做过任何错事。

最后，因为哥哥存在过，带给我们无数的经典作品和歌曲，正如虽然结局没有一起在伊瓜苏瀑布下并肩站着的黎耀辉和何宝荣，我们至少曾经拥有过幸福的时光，那便 Happy tog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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