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六个人,两对人
“活雷锋”刘峰担上猥亵罪名,被下放到川滇边境。启程前一天,何小萍来看他,那时他正在收拾行囊,一箱子的荣誉证书统统要进垃圾桶。他的脸上已没有往日“好人式”憨厚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淡。保安部里的那一声怒吼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前半部一团和气,后半部人世沧桑。
他暗恋林丁丁,这份情足以让他放弃大学进修机会,甘愿留在文工团里打杂,这样就可以时刻见到林丁丁。林丁丁也一定知道刘峰喜欢她。你看她动荡的眼波及嘴角的风情,还有那句“那你试试看啊”的妩媚语调,那是赤裸裸地引诱。也许她的邀请不过是闲来无事,恋爱空窗期里施展下个人魅力,无伤大雅。
她享受他呈上的好意,享受这份自尊上的优越感,更多的则是和众人一样把他看作老好人,免费使用的工具。他存在的意义就为众人服务,承包脏活累活,无怨无悔地奉献。
当然,作老好人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被推上道德的制高点,享受众人的称赞。另一方面来说,道德给了他们保护,触犯道德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是安全的。所以林丁丁害怕,她怕被人说成腐蚀活雷锋,怕成为众矢之的,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在我看来,那一抱是刘峰情至深处的举动,顶多算作有些唐突。一切就如郝淑雯所说,人人都可以追求林丁丁,凭什么刘峰不可以?恰恰是刘峰,他顶着道德光环,他无欲无求,他是众人楷模,他就不可以,得罪他就要受千夫指。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他无权无势,木匠之后,在团里也不是要紧干部,比干事医生差远了。林丁丁不是富养出来的单纯小公主,她很现实,希望借着婚姻的跳板,飞跃到更高阶层,所以,她看不上刘峰。
这只能是刘峰的一厢情愿,但他无怨无悔,多年后再见伊人照片,两颊圆润,手臂粗壮,不复当年模样,但他眼里依旧有光闪烁。
他们是影片里浮出水面却未成眷属的一对,还有一对,连告白都未说出口就已经幻灭在无尽的黑夜里。
《芳华》:六个人,两对人我非常喜欢萧穗子,她舞姿轻盈,说话做事利落不拖沓,炮火连天里还能勇敢地前往前线做记者。影片里她像记录者一般的存在,旁观身边的人与事,没有参杂过多的是非判断,这样人符合作家身份,但她又比记录者多了些血肉,她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哀伤喜乐,她暗恋陈灿。
休息间隙,她从镜子里偷偷瞄着那个独自吹号的男子。郝淑雯走过来,问:“看什么呢?”她慌忙转过视线,努力镇定道:“没什么。”然而郝淑雯早已洞悉一切,她揶揄道:“配不上你。”
郝淑雯知道萧穗子的心思,但还是和陈灿走在了一起。毕竟穗子只是暗恋,与陈不是恋人关系,郝算不上是第三者,但是她不够朋友,明知道那是朋友的心上人,还要去撬墙角,友谊与利益,孰轻孰重早见分晓。
陈灿在文工团解散之前才公开自己高干子弟身份,在这之前,包括郝淑雯在内的众人都以为他背景平平,郝甚至还有点看不上陈,连穗子也说:“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吗?”。背景公开之后,他们迅速成为情侣,郝淑雯偏偏在这个时候与陈灿好上了,不得不说她很势力。
但是感情关乎两个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成不了双,陈灿也许默认了两人门当户对。那么他与穗子情谊只能归结到单纯的革命友谊了,他替穗子暖手,一起听邓丽君,都不过是因为他们比其他人关系要好一点,而且他也确实没有给过穗子太多的幻想。
穗子却暗恋了他很久。文工团解散前夕,她写了封情书,偷偷放在陈灿的小号箱里。那份隐秘的喜悦还未来得及表露,郝淑雯便告诉她一个始料不及的消息——陈灿与她好上了。吃惊之余又无限悲伤,众人睡去之后,她悄悄拿回了信,一片片撕碎,撒向车后。那时暗夜寂静,车灯照亮前路。
后来与郝淑雯再见面,她可以双手挤着陈灿儿子的脸颊笑道:“长得真像你爸爸。”
我知道,那一段暗恋早已经是前尘往事。
《芳华》:六个人,两对人电影里还有一对,最终走到了一起。
我一直认为何小萍与刘峰仅仅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战友,却不知他们之间有更深的感情。当石林峰问她:“你有男朋友吗?”何小萍回答:“算是有吧,但是我配不上他。”深藏心底的感情浮上水面,我明白她说的是谁。
何小萍在文工团里是异样的存在,文工团是原生家庭的延伸,她一样不被接纳,受尽欺负,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她心中还有希望,她想要演A角,企图用工作上的成就来打败生活的灰败,但是刘峰被处分之后,她对这个是非不分人人自危的团体彻底寒了心。
她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团体对抗——装病罢演。政委识破却佯装不知,带着“生病”的她去主席台上号召大家向何小萍同志学习,一瞬间她似乎被群情激昂的口号所感动,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结果这都是假象,政委的夸赞只为演出的圆满成功,没有参杂任何褒奖,反而还有一种讽刺意味。演出结束后,她被下放到前线野战医院当护士。消息宣布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笑容的意味一则解脱,二则嘲笑自己,竟然再一次相信了这个集体。
时代风云变幻,曾经的“活雷锋”、“抗战英雄”潦倒沧桑,他拿生命奉献的曾经并没有给他的现在带来丝毫物质上帮助,反倒因为战争而成了残疾人,出来讨生活,为一千块钱罚款低声下气。
几经兜转,刘峰与何小萍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感情胜过爱情,亲人一般的相依为命。也许在何小萍那里,刘峰是一束光,把她从家庭里拯救出来,他是她的希望。而何小萍于刘峰而言,何小萍见证他青春时节的起起落落,更像战友一般的情谊。
单从情感上看,《芳华》也是一部青春大戏,但它又比如今的青春电影深沉许多。它不仅仅是谈谈情说说爱,伤春悲秋,它有战争、人心、深情,时代的沉浮与人生的转折。
《芳华》,它是一代人青春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