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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了阴暗与阳光的分割线

2017-11-26  本文已影响0人  阿溇

我叫陆琪,我是一位资深的入殓师。

所谓入殓师,通俗地讲,就是专门给死去的人整理好遗容,让他们能够以整洁的面容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而对于那些死得面目全非的人来说是很需要入殓师的存在的。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职业的时候是在上学的时候阅读了余华的一部小说《第七天》,之后,便渐渐地对这个略带神秘感的职业感兴趣起来,我觉得,一个人在死去的时候,表情是最真实的,而我,喜欢这种真实感。

那个时候,入殓师这个职业并没有被多少人了解。像许多刚开始于这个工作的年轻人一样,我并不敢告诉别人关于自己的这份工作。在中国,大多数人对于死亡的看法太过于狭隘,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去正视过,而是一味地回避。

某个晴朗的夏夜,窗外万籁俱寂,而我正在入睡,梦见自己好不容易恋爱了,快要结婚了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男朋友为什么我常常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起床去工作,为什么我会对别人保密我的工作内容,因为自己是个入殓师。我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除了男朋友,他的家人居然没有一个能够接受我的工作。依照他们传统的观点来看,老是跟死人接触的我是不吉利的,而他们,是不会同意他们的孩子把一个不吉利的人娶回家的。

还好,自己被一个突然响起的电话给结束了这个不堪的梦。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想起了自己在读书那会交的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男朋友。我知道,自己又得要去工作了,但我没感到有什么不妥与厌烦。这些年来让我见到了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脸孔。有的是安详死去的老人,如松树皮般皱地凹凸不平的脸上布满了一个人走过一生的痕迹;有的是患病死去的痛苦的人,紧绷的脸上镶嵌着的那双像是要跑出来的眼睛在告诉着我他们的不甘;有的是外因导致失去生命的,像出车祸,被人砍伤,这些的,他们的面目通常是全非的,甚至看起来特别地让人惊悚。

记得自己刚开始整理的第一个人的时候,那是张没了半边的脸,血肉模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自从见过了那张脸之后的一个月,我几乎恶心到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一个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瘦了十斤。

现在,几乎周围的一切都在沉睡的时候,我又一次踏着夜色赶到了殡仪馆。

许是处在郊区的缘故,又或许是此刻是万物沉睡的时候,现在的殡仪馆周围是异常的安静,偶尔还从远处传来青蛙的一阵又一阵的“呱呱呱”叫,很平常,却让此刻的我鸡皮疙瘩直起。

“陆琪,你来了”助手阿昌睡眼惺忪地跟我打了声招呼。

“这次,又是个怎样的?”其实,半夜自己被叫到这种通常情况下人们都避之不及的地方,真的是很不爽。

“一大人一小孩,死于非命”

“怎么个死于非命法”我对于这种答案赶到很不满意,送到这里的遗体,又有多少具是死于自己的命的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孩子,另外一个人的面目,真的是,恶心至极”阿昌嗫嗫嚅嚅地说,还不忘一直用手去擦掉直冒的冷汗。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我跟他直走了进去,在这座殡仪馆的二楼,在一条黑乎乎的狭小走廊尽头的昏暗小门,我轻轻地打开了,一股恶心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身后的阿昌不止一次地干呕,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开了,站在外面呼吸着新鲜入肺的空气。那是间暗黑的屋子,开着的淡黄色的浑浊灯光,影影绰绰地,似乎房间里所有的人,床,还有化妆用的一切,都有了自己的复制品,不过,那是空虚飘渺的,留下的,只是一滩黑影。

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位背对着我跪立的约莫三十五岁的男子,我猜想,或许,床那躺着的便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了吧。我用力轻声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努力地缓缓走近,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站立在该男子的身边,一颗心七上八下,连胆似乎都要提到了喉咙边。虽说我是有丰富的工作经历,但是,每每经历这样的事情,我都像是刚开始的小白一样,迟迟不肯也不敢去下手,我怕,我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便会冒犯到了他们。

“先生,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我轻声地问了一下,哽咽着的声调似乎让男子的身子有了一丝颤抖。我这下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男子身上。憔悴的面容,脏兮兮的衣服套在一具毫无精气神的肉体里,许是跪立得太久的缘故,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但是,为什么,这个男人给我如此熟悉的感觉呢?那种扑面而来,想挡也挡不住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翻滚云涌。心里时常默念的,放不下的那个人,终于见到了,不过,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但幸运的是,此刻的我,带着厚重的口罩。

我走出了房门,犹豫着走向了还停留在干呕状态的阿昌。“你,到底能不能进去工作?”

阿昌犹犹豫豫地半吊着我的胃口,从他的眼神我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害怕。“要不你回家吧,以后不要干这一行了,别以为工资那么容易拿。”我语气坚定地缓缓吐出了这句话:“干完了这个,我就不干了。累了,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那你继续吧。不过看样子你还是不行,你还是辞职了吧。”

阿昌想要嚅动的嘴唇似乎想要表达着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口水活生生地吞了进去。后来,他还是离开了。我知道,其实阿昌对于这份工作是不感兴趣的,纯粹是奔着别人口中说干这行钱来得易而来的。但是,要知道,没有什么是容易的,没有一定的喜爱是不能在这份职业上走得太远的。

我又一次拖着沉重的步伐返回了那间浑浊昏暗的房间。他还是原样子。其实,我还是了解他的,他需要一次性地永久解脱。

“陆琪?好久不见”他还是一样的,低沉的声音还是略带着当初的熟悉。

“好久不见”既然都被看穿了,我想

,也都没有瞒着的必要性了。

“你的声音还是没有变”

“………”我不语,脑子里曾彩排过的无数相遇场景,到如今却全都派不上什么用场。有些时候,沉默是可以代表一切的,特别是想不出什么回应性的语句的时候。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我走到了化妆台,找到了一把细小的剪刀,行尸走肉般的样子。拿到了该用到的工具,东西,走到了床边,掀开了小孩的单薄的白色被单。

小孩的圆嘟嘟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像一条血淋淋的虫子趴在上面一样,额头凹进了一个窝,流出的血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干。身体看着应该没有受过什么明显的伤害,不过,当我完全地掀开完的时候,让我想不到的是,小孩柔软的肚子上竟插进了一把水果刀,这个,才是致命的伤吧。

我努力地藏起悲伤的脸容,努力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地去给他一个尊严,让他以一副安静的样子沉睡而去的尊严。我打开了化妆盒,一时下不去手,到底是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小就要遭受如此的痛苦?

每个入殓师都会是这样的,明明看似淡定的很,实际上内心早已掀起了海浪。

轮到给他的妻子整理遗容的时候,我把目光转向了他。但他还是原样子,一直跪着,盯着床,目光呆滞,一副一死百了的样子。

我又一次掀开了的时候,惊住了,语塞,害怕地根本吞不进口水,像是就那样地卡在了喉咙这个部位。凸起的左眼珠子,还留着未完全干的泪痕顺着眼角流下了一条类似于弯曲河流的痕迹。鼻子跟左下一边的脸很明显地被砍了不止一刀,刀凹进去的深度显然地接近到了骨头,那伤口给人一种,像是肉被剁碎了的一样模模糊糊的感觉,凌乱的发丝深嵌在变了颜色的肉里,这些伤口不止一次地在控诉着案发时场面的残忍。

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为她梳妆打扮。从面容的大致轮廓来看,想象着她平常的样子的话,她绝对算得上一个美人胚子。可惜摊上了这么一场毁灭性的灾难。现在的我有点嫉妒她的美了,那种很自然,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美,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为什么就偏偏有一个疯子砍向了她们?”他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哭泣向老天质问:“难道,一个人就能因为有一张精神病证明就可以开脱了吗?难道就因为发病,就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

我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犹豫着想要安慰点什么,但还是开不了口,又一次选择了沉默。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只留下两颗心抖动的声音。

过了好久,终于完成了,此时,快要天亮了。我能感觉到,好多事物在太阳升起的那刻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而我,看透了死,滋生起不想就这么日复一日地下去的念头。我走到了一张老式的书桌旁,坐在一张凳子上,对视着镜中的自己,画起了妆容。淡淡的灰黑色于我而言是最隆重的。

我拿起了先前的那把剪刀,走近了他,并排跪立着,递了出去。“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要相互去帮对方解脱的吗?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他接过了剪刀,我看到的是感激中又夹杂着遗憾的复杂眼神。

又过了一阵的死静。

但像是经过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挣扎,他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我还有我没有完成的事,我不能,那么快地就去陪他们”

“死不是最好的解脱了吗?呵呵”我也不懂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并不是于他而言,而是对于我,死亡,似乎是对我最好的解脱了。可是,为什么我不敢迟迟下手?

“铃铃铃~”电话在我口袋边震动边响了起来。拿出一看,狭小的发光屏幕上显示着的是妈妈,然而我并没有去接。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场面,是他们以泪度日的悲痛生活,忽然,我找不到我想要离去的理由了。

如果我撇下了他们,那,得是犯下了多大的罪恶。

昏暗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缕阳光,从没有拉到底的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洒了进来。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起身走出了房间,转头看了看,似乎,还是会有点要留恋的东西的。外面的世界多好,一片生机勃勃,太阳的光芒笼罩着我眼界所能看到的一切。

“该是回家好好陪陪父母了”

十几年过去了的某个午后,正在喝着下午茶的我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么一个富翁的故事,据说他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捐了一大半财产去资助建设精神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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