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读《随园诗话》（471）

补遗卷一（七） 【原书补遗卷一·一〇】

凡菱笋鱼虾，从水中采得，过半个时辰，则色味俱变；其为菱笋鱼虾之形质，依然尚在，而其天则已失矣。谚云：“死蛟龙，不若活老鼠。”可悟作诗文之旨。然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作者难，知者尤难。

菱笋，指菱角与茭笋。由于有些版本的《随园诗话》在“菱笋鱼虾”中间加了一个顿号，所以，有些读者就不明白“菱笋”是啥了。在原版书里，菱笋鱼虾的中间没有顿号，我们就可以明白，此处是指菱、笋、鱼、虾四样水产。众所周知，菱指菱角。而笋指啥呢？一定不是竹笋。它指的是茭白，茭白的别名很多，有茭瓜、茭笋、菰手、雕胡、高瓜、菰瓜、高笋、篙芭、水笋等。茭白的学名为菰。菰的秆基嫩茎被真菌寄生后，变得粗大肥嫩，这就是人们一般食用的部分。因为其外形像竹笋，所以也被叫做“菰笋”。南京人将“茭白、莲藕、水芹、芡实、茨菰、荸荠、茭儿菜和红菱”称为“水八仙”，并把“茭白”列为第一。袁枚作为美食大家，一定是耳熟能详了。

形质，汉语词汇。此处应该作以下释义：1、肉体、躯壳。唐·刘禹锡《祭柳员外文》：“意君所死，乃形质尔。魂气何托，听余哀词。”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一一九回：“老太太见与不见，总是知道的，喜欢的。既能知道了，喜欢了，便是不见也和见了的一样。只不过隔了形质，并非隔了神气啊。”2、外形，外表。《宣和遗事》后集：“时帝年二十二岁，太上年三十六岁，形容枯黑，不复有贵人形质。”

天，此处指天然的、天生的，比如天性、天资。例：《庄子·养生主》：“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

本人翻译：

菱角、茭笋、鱼虾，从水中采摘捕获出水后，过半个时辰，则色泽、滋味都会发生变化；菱角、茭笋、鱼虾的外表形质，虽然还在，但其内在的天性则已经丧失了。谚语：“死蛟龙，不若活老鼠。”这句话可以深加感悟作为创作诗文的重要指南。人没有不吃饭吃菜的，但能够品味出饭菜至真本味的人很少啊。赋诗作文也是一样啊，创作者难，而知音者更加难觅啊。

真老实人言：

诗文的形与神、死与活，其中奥妙与关节处，确实不容易用语言文字来准确表述，完全在于一种感觉，在作者的拿捏，在读者的觉悟。有如参禅，上师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善悟者觉出无穷禅机，愚钝者只是莫名其妙。而善悟者总是少之又少，袁枚也不得不大发感慨：“作者难，知者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