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晚上在小南门买了个洗衣机龙头接口,告诉老板说拿回去试试,不行一会儿再来退换,回家一试,果然真不行,于是拿去退换。
来到走廊上,按下电梯下行箭头,开始等候。这里是两梯四户,电梯一般都不拥挤,速度还是挺快的。刚按下箭头,便从电梯里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是从上面传来的,我瞄了一眼,好像是从13楼下来的,便站在这个电梯前,不耽误时间,一到这层就赶紧上去,因为担心店里关门。
这时候,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好像要把电梯撑破了。我暗暗思忖,这是哪家的孩子啊,听起来年龄不大,也不可能被大人揍啊!很好奇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面对大人怎样的家庭教育方式,才让这孩子在这个时间点,在电梯里,还能哭得这么痛。出于职业习惯,和母性泛滥,我盼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
随着哭声越来越大,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两岁光景的小丫头慢慢出现在我面前。她一边哭,一边喃喃着找妈妈。只见她两只手里攥着几瓣柚子,衣服穿得齐齐整整,只记得衣服都是浅色的,上身好像是对襟的线衣,齐耳短发,有些微卷,三七偏分,好像还在额头上别了个小花卡。
她仰起头,看着我,“妈妈,我要找妈妈!”她哭着,喘着,喊着。上一刻我还在内心埋怨指责她的妈妈,这一刻我开始心疼她、担心她,怕她吓着,脑海中闪现一些电梯事故的可怕画面……我想立刻为她做点什么。
我弯下腰,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对她说,你要找妈妈,是吗?对她来说,我是陌生人,她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我要尽可能让自己和蔼、亲切,问了一句废话,我记得谁说来着,亲人之间废话越多,越亲,也越疗愈。
说话间,我已经蹲了下来,尽可能使自己和她一般高。“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不怕啊?”她打着哭嗝,点点头。毕竟年龄小,她虽然对我还有些防御,可是毕竟恐惧更多,我又不狰狞,我感受到她哭声渐缓了。我继续说着废话,我也不记得我都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努力把自己说明白,让她不害怕我。
她走出电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走进我早已准备好的怀抱。好柔软的一个肉团子啊!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叮当小时候,一个念头闪过:我那时候是这么温柔地对待叮当的哭吗?我感觉我的心隐隐地痛了一下,就连码这些字的时候,我的心也又一次被撞了一下。
只一秒钟,我马上缓过神来,继续与小姑娘沟通着,说着废话,同时也找到了一句有价值的信息。我问她住几楼,她含糊不清地说到了一个“三”字儿。因为电梯是下行的,小姑娘和我本来是要下楼的,于是很快来到了3楼。
她渐渐停止了哭声,只是还偶尔打着哭嗝。她用拿着柚子的小手,向我指了指左手边。我走过去,发现两户人家都没有动静,就没有敲门。
一边折回来,一边继续和她交流,忽然发觉,刚才哭声从楼上传来,电梯好像在13楼停顿,后又下来,而她又说了一个“三”字儿,那会不会是13楼呢?
继续抱着她,进入电梯来到13楼,这时候她已经完全不哭了,和我能够正常沟通,只是吐字不太清晰,我听不大明白,就这样一边猜一边交流。我知道我是在稳定她的情绪。
到13楼,楼梯口铺了一层建筑材料,我想到刚才看到有人搬家,瞬间升起一股喜悦。小姑娘也看到了这些,左手伸得长长的,朝向左边方向。我感觉小姑娘的心和我一样,就要跳出来了。转过弯,看到一扇打开的门,她喃喃地说了两个字,好像是叫妈妈,我没听清是什么,但我猜意思是“对了,这里就是我家!”
我把头探向屋内,显然是刚刚搬家,屋内一片狼藉,但不知道是电视机还是什么东西在响着。我喊“有人吗?”没人回应,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回应。小姑娘喊了两声妈妈,没人回应,显然是屋里没有人,我以为是他们都出去找孩子了,跟我们错过了。
正在我失望之际,转弯处过来一位年轻的、戴眼镜的、瘦削的女士。“你是在找孩子吗?”“妈妈!”我和小姑娘都脱口而出。这时候我才发现,妈妈一脸茫然,好像不是在找孩子。不过她很快迎上我,接住孩子张开的双臂。
在听清楚我语无伦次、毫无逻辑的解释后,她也喃喃道:我刚下去,就是下楼取了个东西,我把她一个人关在屋里了,没想到……。
她让孩子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既想让孩子叫阿姨,可能又觉得不妥,就这样含含糊糊地说了再见。我看到小姑娘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读到了一种喜欢与不舍。
我并没有对这个年轻妈妈指手画脚太多,匆匆下楼去退了水龙头。
晚上躺下来,急于要记录下这个故事。直到两天以后的今天才全部完成。
或许童年的我,童年的叮当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和场景。或许我们都曾无数次地无助过、恐惧过,但是我们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长成了如今可爱的模样。遗憾会有,创伤也会有,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倘若恐惧不能伤害我们,便能使我们更强大。再说了,人生之路上,总会遇到像我这样的“阿姨”,总会遇到猝不及防的温暖和关爱,总会遇到小心翼翼的呵护与照料,总会遇到别具一格的喝彩与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