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携手，白头
人生最美的不是我看了多美的风景，而是陪伴在我左右的你。
1
我今年76岁，老伴82岁。我们俩个生活在一起60年，这60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可是依然坚定在一起。这一辈子前半生活着都是为了儿女，后半生活着都是为了陪伴彼此。
一天下午3点左右，我正在拖地，老伴说他要去一下小女儿的店铺。我知道小女儿的店铺距离家里不远，刚好家务活还没有做完，我应了声，然后他就出去了。
老伴虽然年纪大，可是手脚还算伶俐，至少能自己走路，可是痛风、糖尿病、高血压等等老年病都染上了。
记得去年他脑梗，走路都有点踉跄，可是却不出声。我们牵着手出去买菜，他直接在路上摔了一跤，我才发觉他不舒服。
我明白为什么老伴不说，他不想让孩子为他担心，更不想成为儿女的负担。
我完成家务后，看了下时间，已经是3点半，从家里走到小女儿家只需要10分钟，走得慢点也就15分钟左右。
我决定出发，刚好拿些自己种的青菜给小女儿尝尝。
我一共有6个子女，2个女儿嫁得比较远，其他4个孩子都在身边，我和老伴一起住，偶尔挖些地，种些小菜，因为老伴喜欢吃我亲自种的菜，一吃就是60年。
就这样，边走边想，我已经到达了女儿的店铺，大门敞开着，女儿坐在收银台上，除了陈列的商品没有看到其他人影。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老伴呢？
“妈！你出来啦？老爸刚走，你有没有见到他？”女儿从收银台上站了起来。
“哦！”我的心稍微放下了，“这个是我种的菜，给你一些尝尝！”
“你留着给爸爸吃！我们要吃可以花钱买！”女儿笑着回应，不过并没有推搪我递过去的青菜。
“那我先走了，看看你老爸回到了没？”放下青菜后，我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心里牵挂着孩子，可是这几年，我的心更牵挂着老伴，他就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60年的婚姻，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我却知道彼此相伴，携手一起到老是我们彼此的心愿。
2
回到家中，我发觉大门还被锁锁着，老伴没有回来！
我的心一惊，忙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时间已经4点05分了，再怎么走得慢也都已经到家啦！
我没有开门，转身又下了楼梯。
去年老伴脑梗住院时，医生曾经说过要看紧他，怕他会有老年痴呆的风险。
一想到这，我就加快了脚步，从女儿店铺回家只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我刚刚路过，并没有发觉老伴的身影。我直接往另外一条走去，可是一路寻找，很快又到了女儿的店铺，还是没有见到老伴的踪影。
女儿见到我，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妈，你怎么又出来啦？”
我不敢告诉女儿，唯有随便扯了个谎，“我有东西忘记买了！”
我没有在女儿店铺里停留，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个夏天特别闷热，我来来回回走得已经汗流浃背了，可是还是没有见到老伴的踪影。
我心好像被悬在半空，站在一家手机店门口，再次翻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4点31分，没有一通电话记录。
平时我和老伴共用一台手机，彼此在口袋里都会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如果老伴回不了家，一般都会让人帮忙打电话的，难道老伴发生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儿，我又赶紧加快脚步，我们住的小镇不大，所以路也不多，最后我在一家银行门口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老伴。
他满头白发，岣嵝的身影，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的五分裤，一眼我就认出他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冲过去。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我，那爬满了皱纹的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我忘记了回家的路！”
本来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难道被医生说中了？不过我并不敢出声，伸手把他拉起来，然后往家里走去。
3
回到家后，老伴有些不适应，走路时要扶着墙走。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着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老伴摇摇头，厉声训斥，“哪有什么不舒服，我不是好好的吗！”
老伴很反感我经常疑神疑鬼，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这样的交流方式，所以早已习惯。其实我是怕他不舒服不愿意说，而他是怕我担心他的身体。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准备早餐，可是老伴一直迟迟未起。像以往我起来不到10分钟，他就起来了，怎么今天学会了赖床？
“起床了！”我伸手拍拍他。
他缓缓睁开那早已皮肤松弛的眼睑，看着我，“芬娘，你怎么那么老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深深的遗憾。
“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我回应他，并催促他赶紧起床。
我乘好了两碗面放在餐桌上，我利索地吃完了一碗，正准备去洗碗时，看到他站在镜子前面一直看着自己。
“你老头子在看什么？看自己的皱纹有没有夹死蚊子吗？”我开玩笑道。
他转头很惊讶地看着我，“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老？”
我没理他，转身进厨房洗碗，可是出来后看着他坐在餐桌上发呆。
“你怎么不吃？”我问，以往他都是会很快吃完，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散步的。
他拿起筷子，然后又放了下来，“这碗面我要留给我儿子吃，家里没有粮食了，我的儿子又要饿肚子了！”
他抬起头，那眸中居然涌上了泪水，脸上松弛的肌肤挤满了皱纹，居然有些微微颤抖。
“你儿子现在有钱了，他不会饿肚子了！”我安慰他，也许他想起了往事，所以我并没有在意。
他听后又拿起了筷子，但是过了几秒又放了下来，“我儿子呢？放学还没回来吗……”
4
最终儿子送他去医院，确诊了是轻微的老年痴呆，回来后儿子一直叮嘱我一定要牵好他老爸。
“我能有什么事？不要吓你老妈！”老伴见状又有些清醒的意识，然后呵斥儿子。
儿子离开后，我一直守在老伴身边，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我无法跟子女交代更无法跟自己交代。
最近老伴好像又正常了，每天坐在电视机旁看电视剧，可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打瞌睡，走路也利索了许多。不过，我并不敢松懈，怕稍不留心，可能他就不见了。
“芬娘，这辈子真是辛苦你了！”餐桌上，他放下筷子跟我说。
我们共同生活了60年，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体恤的话，当他说出这句“这辈子真是辛苦你了”，我居然有些想哭，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听到最感动的话了。
“记得你刚嫁给我时才16岁，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依无靠，你陪着我一起熬苦。”他最近很喜欢提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因为轻微的老年痴呆，才回忆起往事吧！
“你知道我辛苦，就乖乖听话，别让我老了还来为你操心！”我不愿他过多的提起往事，毕竟过去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应该一起携手走向未来。
“好！”他点头答应，也没有再说什么。
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过着，平平淡淡，可是却是我所希望的。
5
每天傍晚，我们都会去散步，小镇上认识我们的人特别多，总会跟我们打招呼，问问我们近况如何？
老伴有时候会搭理，有时候就一笑而过。
有一天，我们照常晚上出去散步，迎面走来一个大概七十几岁的老人家，他看到老伴后两眼发着亮光。
“你是尹小木吗？”他激动地想要伸手握着老伴的手。
老伴手往回缩了一下，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跟你初中时候的同桌啊！”他声音洪亮，应该是有些听力不好，所以说话时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老伴定睛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家，最终还是摇头，“记不起来了！”
“那么多年，肯定记不起来啊！不过我没有忘记你！”老人家笑着说，并没有介意。
后来，我们坐下来聊，原来他们这个班中的同学都已经所剩无几了，有些癌症去世，有些意外去世，还有一些正在被病痛折磨着，就像老伴这样。
我们都在感叹逃不过岁月的流逝，曾经计较的那些功名利禄在现在看来都已经是虚无的东西了。
当老人家关心起老伴的身体时，老伴才开口说出真相，原来他也一直害怕自己突然间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
他说，最近身体有些异常，有时候手脚不受控制，而且睡醒时都感觉全身发麻，他怕有一天就这么一睡不醒，来不及跟所有的亲人道别。
其实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死后留给世人的悲痛。
听完他说的话时，我双眼已经模糊。我不知道老伴哪天会又像那天一样犯病，可是我阻止不了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只能握紧他的手，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回去的路上，我紧紧地握着老板的手，不想松开，一刻都不愿意。
老伴看着我笑，“抓得那么紧干嘛？你怕我走掉啊？”
“不管，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要牵着你的手，永远都不松开！”我有些孩子气地说。
“好！我们一直牵着手！”宠溺的口吻，然后握紧我的手，一起往家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