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时期的爱情
1.
L刚吃完饭，从大衣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微信聊天中的号码。L等待那边的电话被接起。
“喂，你好。”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好，我是周末做兼职的，明天上班，李姐让我去你那里拿衣服。”
L才意识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如此甜美，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们约在女孩的学校门口见面。“我穿了一身蓝色大衣黄色篮球鞋，你出来了叫我。”
女孩心想这是什么鬼才搭配风格，但说出口的是“好呢，那麻烦你稍微等我一会嗷，我刚吃完饭现在往外走。”
这是那年11月份，刚下完雪不久所以天气晴朗空气湿润，虽说是冬天但那天也没有那么冷，L留着长发，背头，为了头发不乱还戴着一个黑色波浪形的发箍，老人们看他的打扮自然不是很喜欢，所以他每次回家都会把发箍取下来装进包里，虽然发型上还会有一个明显被箍过的痕迹，但是家长们也没有说什么，那年L已经19岁，他看起来是那么自信，即使留着背头已经好久没有修理两边的鬓角。L在女孩学校门口玩了玩雪，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不久女孩出来了，L迎面走上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女孩跟L在电话中想象的甜美长相不一样，女孩身穿灰色呢子大衣，因为天气不冷所以露出了里面暗黄色的毛衣，与背后的白雪相比皮肤略黑，有深深的黑眼圈。她看见L后一改阴郁的表情，马上笑了笑双手递出手中的袋子，L伸出右手准备去接却又感觉不对劲，看着女孩漏出来的两根大拇指L有点不知所措，于是马上伸出左手，就这样双手一前一后地接过了袋子，L感觉这像是什么仪式，郑重的差点鞠个躬。接着他们挥手告别，在晚上通过手机号加了微信，寒暄了几句后有好几个星期没有联系。
L对她影响最深的，还是女孩那甜美的不真实的声音，和她转过头去瞬间爬上满脸的阴郁表情。两者明显有些突兀。
2.
“在吗？”女孩微信中问到。
“怎么了？”L回复。
“我想问一下你做主持人时候，租的衣服是在哪里呀？我过几天迎新晚会要上台唱歌，也打算整一套。”
他们虽然从那天起就加了微信好友，但是也一直没聊过天，L向上滑动手机看着几周前女孩加他微信时普通寒暄的聊天记录，回复给她了地址，女孩不是本地人对这里不是很了解，L顺便又把那家店的名片给他拍照发过去。
第二天，女孩给L说她上台表演没有班费支持，自费租服装贵了些，所以打算自己买一件普通的。又过了几天，女孩拆开快递，穿上裙子对着镜子拍照给L发过去，L觉得是挺普通的，“嗯嗯，挺好看的。”L回复完消息又看了看女孩的朋友圈，发现她是才来乌鲁木齐上学的大一新生，以前家在乌苏，朋友圈把飞机叫灰机。L心想这才跟那甜甜的声音相符么，随后L又发现在灰机与乌鲁木齐的两条朋友圈中的时间相差两个月，其他动态的时间几乎是均匀分布的，L判断她是刚分手不久。
加进了彼此的了解后，他们的聊天不仅限于信息交流，而逐渐有了更深层次的对话，他们聊的越来越久，说的越来越多。
“那你会来我们学校听我唱歌吗？”
“好啊。”
时间到了迎新晚会的那天，L还是那一身打扮，来到了她的学校礼堂，虽说他俩的学校只相隔一条街，但是这两个学校的硬件差距可以用自行车与小汽车对比，女孩当初差 9 分只考到了这个二本大学，L是个专科生。女孩微信给他说可能会久一点，L对于陌生的环境先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虽然浑身不自在，但是约定好了，在他唱歌时要给她开闪光灯挥舞L也就只好准备照做了。
此时L微信又响起，“你可能要等一会哦，我可能在后面一些才会上场。”于是L等到了倒数第二个……足足坐了两个钟头。
等女孩上场后，L打开闪光灯，观众席灯光星星点灯，也只有L从开始挥舞到结尾。
他俩从此以后微信聊的火热，从家长里短到相识相知，接着相爱。
3.
L与女孩的学校只有一街之隔，周末顺便可以约女孩出来买水果，L顺其自然的要送女孩回宿舍。
“我要带你走最远的路。”女孩这么说。
路上的树林带中看到了一只老鼠，女孩“咦~”的叫了一声表示好奇，不害怕老鼠的女生真不多，她算是其中一个，而且她不仅不害怕还很喜欢，女孩她喜欢一切毛茸茸的东西。L说我们买条情侣围巾吧，女孩说好呀，L问想要什么样的呢，女孩自然说随便，L略带调侃的指着前面说了一句“那就在那个天桥上买吧。”女孩没有半秒迟疑说“好呀。”
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L在朋友圈公布了他的恋情道“抱歉，圣诞节都没有准备礼物。”女孩评论到“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后面跟了一个温暖的微笑表情。
跨年夜那晚，L与女孩围着同一款HM的围巾在西大桥的街头点燃孔明灯，他们在街灯下深深地接吻。这是L迄今为止最刻骨铭心的恋爱，他想带女孩走遍乌鲁木齐的所有大街小巷，那晚他们去了南湖，爬了红山，在人民广场吃过螃蟹后又跑去西大桥上放孔明灯，他们准备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忘了该怎么走，女孩走着走着突然立定说我想想，一秒钟后又快走两步追上L说我没想到。
L说那我们干脆先过马路吧，他们在地下通道中驻足听一位年龄相仿的男生唱歌，男生说今天出来唱歌又不是为了挣钱，再说了本身就不挣钱，这是行为艺术。“那就专门为你俩唱一首吧。”他看着L这么说。随后捧起吉他歌词中唱到“有没有最纯真的童话，你就是我快乐的源头，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头。”她抱着他过完了一整个冬天。
4.
春天两人走在公园里，L摘下一朵花别在女孩耳边自拍。雨天L撑着伞跑到女孩宿舍楼下打电话说你快下来，咱们还没有一起看过雨呢，女孩穿着迎新晚会唱歌时穿的黑色裙子在操场踮起脚尖转圈，L牵着她走到宿舍楼下让她上去换件厚衣服，女孩不愿意，L依旧坚持，她眼泪汪汪的望着L说她不冷，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夏天L的学校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封了校，但是他们之间一天也没少见过，L每天翻墙去到女孩的学校一起泡图书馆，逛商场，有一次L翻墙的时候手在铁丝网上划破了，女孩心疼，让他明天不要翻了。第二天，女孩放学买了一大包零食从栅栏中递过去，L从栅栏缝隙中伸出半个头，女孩看看四下无人他们隔着栅栏接吻。艳阳天他们依旧会手拉着手去到任何地方，看见树荫女孩便会松开手蹦蹦天天进阴凉地，然后转身指着过来的方向说“内里晒得很。”她手指很长，也指的很用力，导致手指向手背的一侧弯曲，实际上她是在用手心指路，她真是太可爱了。雪天女孩会把手缩进袖口伸向L，示意他们可以在袖口里继续牵着手，然后说“装袖袖。”L在袖口里面牵着她的手，同时看着女孩的眼睛说“雪落在你的头发上也好美。”冬天他俩一块牵着手走在路上，女孩会因为冷而打哆嗦，L抓着她的手可以明确的感知到寒颤是从女孩身体内顺着胳膊像霹雳舞一样传递到L手上。L的双臂抱成环形，女孩蹲下从他手臂中间钻出来亲了他一口，L搂着腰抱起她原地画了一个圈，女孩像坐过山车一样笑着，从此把这个动作命名为“飞飞”。寒假的时候L在做假期兼职，请假坐火车去乌苏找女孩，在火车上女孩给L发微信说“感觉我可以把积攒了好久的思念通通都给你了。”L从口袋里掏出来他在上班地方，用红黄蓝三种颜色捆扎带捏成的拙略戒指戴在女孩手上。这时的女孩脸上阴沉的气息全无，一整年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女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最近头有点疼，L问那咋办呢，女孩说那就疼着呗。女孩一直都是这么好哄，包括大姨妈光顾的时候都很体贴。
5.
他们之间形影不离的关系一直维持到L毕业那年，L比女孩大一岁，自然也要早毕业一年，那天L刚开学，校方就通知说第二天去哈密报道，本学期在哈密校区进行岗前培训，也相当于毕业之前的实习了。两地相隔600公里，虽说都在新疆，但是新疆好大。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L也为此担心。
那天L不管学校门口保安的阻拦冲出学校去找女孩，他们那天吃了冷锅串串、糖葫芦、棉花糖、然后来到太百商场吃了最后一碗膨膨冰。
“你今天咋这么舍得花钱呀。”女孩问。
“昂。”L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这样下去你不得把我养的胖乎乎的呀。”
“我要去哈密了。”
女孩的话L没有接，这句话他终于憋了出来。
女孩的眼泪还是像水坝决堤那样快，L捧着她的脸眼泪从指缝中流过，她又紧紧抱着他，被泪水打湿的毛衣像是一双小嘴在亲吻着他的胸口。
第二天清晨，L坐着最早的一趟动车去到哈密，女孩似乎一夜没睡，三月份的乌鲁木齐逐渐暖和起来，但是早晨依旧能从口中吐出哈气，L拎着大包小包穿过学校，草上结了白霜，太阳升起，空气纯净。在马路边停下来打车，“我要走了”L在微信中说，“到了跟我说”女孩秒回。
6.
女孩在这段时间里女孩大病了一场，是L认识她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她身边只有同学陪着她一起打点滴，女孩说她最近经常感觉头疼，L想起来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时不时的敲头，在L离开的这段时间更加频繁，顺便在医院做了次检查。医生指着片子说她头里面长了一个小肿瘤。女孩在微信上给L说这件事的时候L多想抱抱她啊，女孩很体谅的说:“没事，你别担心，医生说她吃点药就能好，就是副作用可能会发胖。”女孩接着说道:“我很勇敢，也很坚强。”这句话让L尤其心疼。
懂事的女孩最让人心疼。
7.
这一段时间的培训让L身心俱疲，应该是他最后几年学生生涯最累的时候，L关了机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他初中的时候，同班的一位女生，脑袋里也长过一个东西，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和微信这种东西，L写完作业收拾书本时，用诺基亚接起女生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女生哭着说她明天要做手术，害怕有什么风险，害怕……把他忘了。这个女生已经喜欢L很长一段时间，L又不想彼此之间伤了和气，他也只能简单安慰几句，女生在那边一直哭，L只好重复的安慰。虽然写作业时都是关上房门的，但是L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母亲在门后听着他们的对话，想必那个女生此时也是冒着被贴上早恋标签才给L打的这通电话吧。雨果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那时候的对话L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那是他5年前打过最久的电话。
L想到这里睡着了。
8.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来到了夏天。在这段时间里L与女孩一直处在网恋的关系中，闹过别扭有过矛盾，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也逐渐暴露了出来。L回到乌鲁木齐准备毕业，女孩提出了分手。他俩相行在一条没有人的小路上，女孩站在路沿石上展开双臂，L抱了抱她，此时他不知道是该抱紧一点还是抱松一点，女孩拍了拍L的肩膀，L松开手。女孩问L:“你还会找新对象吗？”L瞬间感觉到释然，毕竟闹别扭的这段时间也确实很压抑，L想到自己不用在一棵树上掉死，即将拥有整个森林后回答道“会吧。”女孩说自己再也不想谈恋爱了，再次向别人敞开心扉真的好难。
女孩指了指前面的铁门，过了那边这条小路也就到头了，女孩说“过了这里我们就分手吧。”走过铁门大概还有20米的距离，在这之前他们无时无刻都会牵着手走路，然后，手松开了。女孩右转，L过马路直行。L清楚的记得女孩没有回头，因为他是看着她走远了之后才过的马路。
一般美好的时光大约都会发生在冬季，结束在夏季。L捧着手里的一大盆米饭，母亲问他:“楼下健身房刚开业，要不给你办张健身卡吧？”
“啊？”
母亲又问道。
L这段时间经常愣神，他也不想，但就是控制不住。母亲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L说好吧。母亲嘴上没有问他，但是心里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L，L出生的家庭经常缺乏交流，这可能是黄种人的天生内敛。L几年前喜欢玩刺激的街头运动，自从受伤做过手术之后医生不让他做激烈运动，L也弹过吉他，然后吉他卖了，L还迷恋过健身，虽然这两年跟女孩在一起也没怎么练过了，肚皮上还有一些曾经拥有腹肌的证据。父亲也鼓励L继续健身，可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去哈密上班了，父亲知道这是借口，L也知道父亲不爱花钱，最后这件事也就没被提起过了。L个子高，中等身材，一个月瘦了六公斤。
9.
L出门想逛逛都不知道该去哪，下意识的就去了女孩的学校，又顺便走到宿舍楼下，在这里他才心里踏实，他仿佛受到召唤，按下B键就能回到泉水一般，比躺在床上还踏实，于是L接连去了好几天。
他俩现在没有任何联系方式，L终于以这种方式见到了女孩，女孩没什么变化。L说一起转转吧，我快要走了，女孩没有拒绝。一路上女孩还是有说有笑，L有点阴沉，除了他俩不再牵着手走路了以外还是跟之前一样，L也还会吃完女孩舔过的棉花糖。女孩接了一个电话说过会就要回去了，L也没有拒绝。两人打了同一辆出租车，L顺路也就坐了一程，出租车里放着一首很好听的歌，L很喜欢便掏出手机听歌识曲，正好他俩坐的这么近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讽刺的是屏幕上的动画转了几圈之后，显示歌曲名为I will always love you，L笑了一声像是叹气一样。
L该下车了，他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告别，亲亲抱抱好像都不合时宜，他转过身对敞开门的出租车说“喂，别感冒了。”
出租车走远了，L也不知道女孩是否在后窗中看她，他看不清，那出租车的后窗太脏了，L的眼中泛起一阵热浪。
10.
叶子开始枯萎，慢慢脱落，秋风吹落树叶在给这个季节做着减法，楼下的老妇人晒得衣服被风吹落到地上，她又捡起来拍拍重新挂上。日子匆匆穿过身体，L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孤单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看着窗外，然后顺手翻了翻女孩的朋友圈，“非对方的朋友只显示最近十条朋友圈”L多希望看到的是这样的字样，实际上显示的是一片空白，因为拉黑不现实内容。即使是这样，L也看过了女孩的每一张朋友圈封面，他通过前四年介绍他俩干兼职的李姐可以记录观察女孩的近况，她的变化好大，大概换了两三个男朋友了吧。L这两年却一直都是单身，是啊，不要听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
在商场中看到有特别漂亮的奶茶，L还是忍不住会想女孩肯定喜欢这个，看到可爱的甜点也还会想到她，他们在一起两年，在乌鲁木齐的所有角落都留下了证据。天马座流星雨那晚，L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看着星空，抬头给女孩拨去电话，那边说暂时无法接通，是啊，都结束了就没必要联系了。但是L还是忍不住想她。想她时，她像路边的草，像树上的叶，像是地面上的井盖，像耳边的风划过脸庞，想她时一切都是她。
直到又过了两年，他通过微博搭讪了另一个女孩H。
11.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是不会被重演。很巧的地方在于H跟女孩一样都姓张，名字像男生，身高一样也是168厘米，也穿38的鞋，性格开朗蹦蹦跳跳。这些都是巧合，巧的想上让L更了解她一点。在咖啡厅里H还给L说了他过去的一些经历，让L更惊讶的是她与之前的女孩…啊不对，之前的两个女孩一样，脑袋里长了个血块……
“我是不是被诅咒了？跟我有关系的女生脑袋里必须长点什么吗？”
“难道是命中注定？我跟她之间会发生一段故事？或者是姻缘？”
“我靠，不会是月老让她遇见我才出车祸的吧……罪过罪过。”
……
用右手指尖握住咖啡杯的L被时间定格了一秒，大脑疯狂转动。
不管怎么样他终于遇见了一个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人，晚上关了手机后又多了一个值得思念的人，H也成了他每天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
12.
“你快点出来！慢死了！跑步！
老娘可都来接你下班了！”
现在时间刚过下午八点，L走到门口时下班了两分二十秒。这里中午刚刚下过一场几分钟的大雨，雨停了，地也干了，使得今天的气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L喘着粗气去见她。树上的叶子没有新生时那样嫩绿，也没有像泛黄的秋天那样枯萎。就在这一天，H骑着电动车来接L下班。
“我来骑”，L把单肩包放在了脚踏板上，示意让她坐后面。
“我来”，她又重新抓住车把。
“我骑我骑”，L一条腿往里面塞。
“哎呀！烦死了！”，她经常这么说，L也不知道是真的暴躁还是单纯的不想过多解释。
“这么冷的天，我怕风吹着你。”
H载着他，他看着风吹起她两侧鬓角的头发，顺着发丝看去还透着一抹夕阳，显得后视镜里的蓝天白云那么冷淡。L坐在后面看着她米白色外套包裹着的后背，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生。显然L没有抢过她的车把，这一刻还是好美。
H说，这也是她第一次接男生下班。
虽然她是第一次接L下班，但这可不是第一次载L。一个月多前，还没有因为疫情影响而封城的时候，他俩在12点前都没回过家，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只在路边长椅上坐着，就算是彼此都不说话也相处的很舒服。有一次L在微信上说“我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咱俩可以去了。”女孩回复道“没事啊，只要能跟你在路边坐一坐都挺好。”
H迎着风在跟他讲述今天的种种经历，怎么忘带健身卡，怎么穿的衣服。L说一会去吃酸菜鱼吧，你先送我回去把工装换掉。她说好，顺便在房间脱条裤子，因为她之前准备去健身，就干脆把健身时穿的裤子套在里面，然后忘了带卡……
L带她进了自己的宿舍楼，他先在门口登记，宿管师傅问这是谁，L说是我对象，说完也没敢回头看她，她也没答应也没反对，L心底还有点欣慰。写完登记本放下笔女孩跟上了楼，她在楼梯间快跑了两步L看着她的背影上了楼停在写着数字3的拐角处“叮~三楼到了。”她真是可爱。
L挺惊讶“你怎么知道是3楼？”说完L便想起来了上个月因为疫情被封在家时，微信上几乎无话不谈，解封的第一天他们还在他被封时的楼下空地溜达了一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窗户。L是外地人，来到这里的国企单位上班，所以他在这里没有家，只有这个宿舍，男生的宿舍大概都差不多，衣服裤子臭袜子的到处飞，他怕他的宿舍太乱影响给H留下坏印象，只好踱步先迈进门去，半掩着门说你等我一下，我快快换个衣服。喜欢一个人真的只想给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L关上了门，他宿舍的窗户恰好对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夕阳照进屋子，舍友起身去拉上窗帘，以免太阳照在电脑屏幕上影响游戏操作，L已经从行李箱中翻出了秋季的衣服，对着自己喷了两下香水，女孩喜欢这个类似海风的味道，但是他一直向H保守这个秘密，不肯把香水名字告诉她。
12.
L拉开门把手正要探出头，H居然一下子就破门而入“让我看看你们宿舍！”这姑娘体格好，力气也大，她甚至可以在忙碌一天后背着L小跑数十步，L身高183体重73公斤，但是想要抓住他也需要费不少力气。L抓住她的手往后拉，H遍抓住门框往里冲，L怕把她手腕抓疼就搂住她的腰往后退两步，这个女孩不简单，平时就要强的性格这次提现的淋漓尽致，L半蹲下来搂住她的腰，183搂168可以轻松使她双脚离地，可这姑娘双脚离开地面还不气馁，指甲死死的扣在门框里，女孩手很小，说她的手是短小精悍一点也不夸张。女孩的身体和胳膊被L拉直，与门框几乎成了直角还不松手。在几分钟激烈的打闹后L几乎笑的使不上劲，他还从未见过一位这样的姑娘，L从背后搂着她的腰双腿岔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L把她抗在肩上下了搂，一楼的拐角尽头有一件换衣间，那是专门为宿管准备的，L带着她偷偷进去换裤子，因为H外裤里面还套着一层塑身打底裤，是她平时健身时候穿的。H叫他出去看门，L关上门搂住H的腰，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有些姑娘代表着人性中美好明亮的一面，她们早慧，带来一束光芒，让我们看到自己的粗鄙。L微微低头，只是两张嘴唇慢慢向女孩靠近，L却一口亲在了她的门牙上。他俩都没有笑场，女孩一直都阳光的像这个世界的阴暗面都与她无关一样，笑起来可以晒走所有烦恼。H说:“你好温柔呀。”L摸摸她的头转身出了换衣间给她把门。
13.
他俩第一次拥抱是在那次吃牛肉面的路上，L停下电动车看着后视镜里的女孩笑的那么开心，可能是因为刚才在路上偷偷抓美团小哥的兔耳朵未遂。L并不喜欢吃牛肉面，而且可以说几乎是他唯一不爱吃的事物，但是跟她在一起，L都是拉着女孩的手一起去吃。L取下头盔拧下电动车钥匙车灯随后熄灭，这条空旷的小路上只剩下了远处一点点的光亮，漆黑的路上两个人并排走着，H突然笑着说:“我抱抱你吧。”L的双手从女孩身后搂住她的头慢慢拥入自己怀中，要不是因为中间这个书包L早想抱她了，第一次嘛，L总想给她留下个更好的回忆。尽管第一次拥抱不那么完美但女孩还是笑的合不拢嘴，L脸上只是温柔的微笑，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互相拥抱，还有一次是L主动抱她，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天听说新疆因为疫情原因要封城，L沮丧了一个下午，等H下班后两人去吃了想吃的东西，买了一堆零食饮料，整个下午都火急火燎生怕时间不够用。太阳下山她送L回公寓楼下，他低着头一把抱住H“以防万一明天会见不到你了。”她手足无措，双手搁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L回想着这些，等女孩出来后他们一起去吃了顿饭。
L骑着电动车，H揪住他衣服的一个小衣角坐在他后面，停在斑马线外等红绿灯的时候，L掰了掰后视镜以便可以看见女孩，就像两个多月前他俩刚认识时女孩调后视镜看L那样。
那时候H从后视镜里偷偷看着L，他的头发很软，软的顺着风的方向刺进了眼睛，L用手整理头发时一不小心也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女孩。车身晃了一下，因为惯性的作用他没有看清H的双眸，“她心里也一定有我的吧。”L这么想。
14.
疫情解封当天L和那位姑娘就见了面，因为L不是第一个见她的异性朋友，排在前一个的是给他送药的，所以L还是有些心里不爽。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俩每天都在微信上保持着非常紧密的沟通频率，虽然他俩感情升温的很快，甚至都在同时阅读王小波的《黄金年代》时，互相感叹其中对性爱的描写，他俩除了不深挖关于前任的话题外，几乎无话不谈。
有一天晚上他俩蹲在路边互相扔小石子玩，L从地下捡起来半个指甲刀和玻璃、木条之类的东西用来给H讲故事。他手里拿着指甲刀说:“有一天，恶龙抓走了公主。”他随即从旁边捡来玻璃用来比划成公主，“然后王子勇斗恶龙。”他手中的指甲刀与木头片扭打起来，然后木头给了指甲刀一记重拳，远远的扔掉了指甲刀说:“终于，王子打败了恶龙救出公主，从此他俩一起过上了没羞没……咳咳，幸福美满的生活。”
她却跟L说:“之所以王子可以救出公主，是因为恶龙并没有想伤害公主。”
这让L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在一起。
15.
起初只要H发微信过来说“我出门啦。”L就会立马起来洗头，H并没有说会来找L，H不喜欢迟到但也不喜欢提前给人给人预告，他俩的默契不知道从何处而来，L换好衣服刚关上房门刚好收到她到楼下的消息，下楼步子快些还能看到H补妆的样子。L有时候会觉得她不会关心人。有次L在健身的时候腿划破了，换来的不是关心而是责备。H会当着面夸别的帅哥，这让L很是吃醋。可能是L和之前的女孩谈的太久了，他认为世间的恋爱，应该都是照着那个模板复制出来的。
爱情大概是这世上最变化多端也最循规蹈矩的存在，一开始只想多看你一眼，于是想每天看你很多遍，于是只想一个人看你很多遍，于是占有，争执，绑架，歇斯底里，于是我们都忘了，一开始我只想多看你一眼
然后逐渐他们见面越来越少，逐渐聊天越来越少，然后H换掉了L送给她的手机壳，后来朋友圈出现了别的男人的名字，最后L从朋友圈看到她显示“非对方的朋友”
L懂了，他退出。
16.
“有些人的感情像是钟表内严丝合缝的齿轮，几乎不用怎么磨合就合适的不像话，不论是言语、爱好、审美体态都恰好击中对方的内心，人们把这称为天作之合。可是有些人的感情需要彼此迁就、磨合，才能粗糙的卡进彼此的内心，就像是……像……”
说这话的时候L正在跟朋友喝酒，粗略的使用手指在证明着自己的理论，他十指相扣后本想举出个反面例子，双手放在半空中没有想起来后来也就算了。
你们后来还见过吗？“”朋友问。
“起初是每天见，不管多晚下班都要见的那种，后来是两天见一次，下夜班她说累了想早点回家，聊天也慢慢少了，后来是三四天，再后来我不主动找她说点什么事就干脆没见过了，现在大概一个星期了吧。”
“那你跟她还见过吗？”
L看朋友说话时用下巴指了指我手中的乌苏酒瓶，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了。”
说完，L一口气干完了剩下的半瓶啤酒，这是他今晚的第四瓶乌苏。
有一种东西，它会在某一个夜晚，像风一样袭来，让你措手不及，无法安宁，与你形影相随，挥之不去，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称它为爱情。
L后面又喝了几瓶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抱着马桶猛吐时候的酒气，呕吐物从鼻孔里喷涌而出后呛出的眼泪。
“上学真好啊。”
“是啊”朋友回应道。
17.
其实他们见过，就在他认识H几个月前。
L的一对初中同学情侣一直谈到了大学毕业，有次那对情侣在微博秀恩爱的视频中用了《爱乐之城》的配乐，L在底下评论:“某一天，我把这首音乐单曲循环了几十遍。”不知怎么就被女孩看见了，微博中跟L搭讪:“最近怎么样？”这短短五个字就让L剩了午饭，把鱼夹给了流浪猫。然后又把那首音乐听了几十遍，他红着眼睛回复道:“还好吧。”
趁L最近不忙回了趟乌鲁木齐，他们见了面还是像三年前一样手拉着手逛街，然后约在女孩租的房子里吃了顿饭，然后肆无忌惮的接吻。
他们没有复合，也不知道这般为何，L不知道该如何跟朋友讲述他的这段感情，只是侧身抱着垃圾桶一阵猛吐，他们之间的感情太久了，现在更像是亲情。
他跟H又有几天没联系了，有时候成年人的分手甚至都不用说话，又何况他们并没有确定关系。
18.
这世上不是所有亲密关系都叫做爱情。
爱情并不只是发生在两人相处的时刻，一段美好的爱情，会延伸到我们的生命里，并且在彼此的生命中交互作用。相见时甜蜜，分开亦然，当然并不表示要时刻报备，随时传呼，我们跟恋人保持联系是因为想要沟通，希望对方也知道自己的经历，工作繁忙时，可以选择在夜里休息或者午休的时候，通个电话，传个讯息，话不需多，也不用事事报备，其实就只是听听彼此的声音，感觉仿佛都在身旁。
每个人性格不同，确实有些人喜欢僻静，工作时需要专注，但，如果让感情只维持在约会状态，使得关系似乎总停留在吃喝玩乐与肉体上的亲密，却在分离的时候变得疏离，这样的关系会原地打转，无法累积。
无论约会时多亲密，若她始终坚持不让你走进他的生活，你也可以选择让她离开你的生命，每个人都有选择，重要的是分清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并且知道该在何时放手，但有些关系并非不可改变，重点是，她能否与你同心，愿不愿意与你同行。
爱情这回事，唯有两个人愿意往同一个方向走，才能真正走在一起。
19.
正当天空慢慢铺展开黄昏，气温有些微凉。L坐在街边的一个花坛边上，路人们都穿上了秋裤和外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时间是下午21:30，她刚刚下班，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H骑着电动车很远就看见了他，左手捏闸慢慢停在L旁边，L招手，她也招手。彼此见面似乎都很尴尬，既熟悉又陌生。
L看见她车把上挂的药，刚张开口准备问，然后欲言又止，他知道这是治她头痛的药也就没多问了，L看着她的眼睛，她看着前下方的路。
“再见喽。”L说。
这是H的口头禅，他们相处这两个月L都给学过来了。
“再见喽。”H又加上了她标志性的挥手动作。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万千思绪堵住了喉咙，她就这样在他的呼吸中穿过。
她骑着电动车走出没有二十米就吃了一个红灯停下，L在后面望着她，太阳在他身后，日光昏黄，撒满全身。一缕矩形的光，从柏油路面上沿着L的身体爬在脸上，是她后视镜的光。
“喂！”
“别感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