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妈的过年大业

妈妈，也就是我的婆婆，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国内国际的新闻里永远没她，花红柳绿的绯闻里永远没她。悠悠南亩，郁郁北坡，处处有她滴下的汗水。而最让她牵情的还是家中的锅碗瓢勺与柴木油盐，尤其是过年。

过年，对于妈妈来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月两月的事，而是一种信仰，一项大业。

春

草长莺飞二月天，常有卖小鸡小鸭的到乡下来。“买--小--鸡--哟——买--小--鸡——”妈妈一听到这样悠长的吆喝声，魂就被勾了去，丢下碗筷解开围裙抱起纸箱，飞快地冲出家门。

妈妈瞅准一只、两只……六七八九十来只小鸡，兴高采烈地抱回家。一边用温水浸泡小米一边说：“养大了，母鸡下蛋，公鸡过年时杀了吃。”

去年，妈妈养了10只鸡，6只鸭，4只鹅，4只鸳鸯。除此之外，家里还有1只大狗3只小狗，1只大羊2只小羊。元旦那天，我和儿子回去，两个院子里鸡也飞，狗也叫，鹅也鸣，羊也跳……我打趣她：“妈妈，你现在真能干呀，是炊事班的班长，后勤处的处长，还是养殖场的厂长，动物园的园长。”

妈妈呵呵笑道： “等到过年时杀了吃。”

夏

夏日炎炎似火烧，太阳越毒辣妈妈越忙绿。玉米要施肥，大豆要除草，红薯要翻秧，棉花要打杈，吃不了的新鲜蔬菜还等着她去晾晒。

肥嫩的青皮南瓜，妈妈会把它切成一厘米厚的瓜条，均匀晾晒在桌子上。娇美的鲜黄花菜，好看却有毒，妈妈会把它用开水焯一焯，再用凉水泡一泡，捞出后，一部分凉拌，一部分晾晒在窗台上。细长的豆角，扁平的梅豆，妈妈会把它们去筋，用开水过一遍，挂在铁条上或屋檐下……

说实话，我极不喜欢吃这些干菜，可是看到妈妈晾晒时那么欢天喜地的，几乎是不正常的兴奋与盎然，我也会帮帮她。“等到过年，把这些干菜和肉一起炖着吃，蒸着吃，有嚼头。”妈妈说。

秋

秋风萧瑟天气凉，秋天一到，妈妈就开始盘算：谁谁没有棉袄，谁谁没有棉裤……盘算好，就要行动，赶集买布，剪裁缝制。三个孙儿，一般是每人两套棉衣，薄的初冬穿，厚的下雪穿。

做好棉衣，妈妈又开始拆洗被褥，连被罩床罩，也要趁着晴朗的日子，清洗一番。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而妈妈腰椎间盘突出，做过手术，不宜长时间弯腰劳累，所以我和弟媳都对她说，我们那窝儿，一年睡不了一次两次，不脏，不用拆洗了。妈妈总是笑笑，摇摇头：“不拆洗怎么睡？硬邦邦的，还有一股霉味。”

妈妈把拆洗好的被褥、床罩、被罩在阳光下暴晒，直晒到松软如初，然后用不透气的塑料捆扎好，整齐地放在柜子里。“等到过年，孩子大老远的回来，总得睡个舒服觉。”妈妈说。

冬

六出飞花入户时，妈妈没有闲情“坐看青竹变琼枝”，她要置办年货了。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民谣中如是说。妈妈要置办的年货显然比这要复杂的多，因为看到别人灌香肠，她就要灌香肠；看到别人炸馓子，她就要炸馓子；看到别人买荸荠，她就要买荸荠;看到别人炒栗子，她就要炒栗子……如此谦虚好学、兼收并蓄的精神究竟师从哪位大师呢？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来。对了，天赋！绝对是天赋！

天赋极高的妈妈今年置办的年货那叫一个“多”。今天下午，我们从老家回来，大包小包塞满了整个后备箱。我清点了一下：整鸡两只、鸡块一包；整鱼两条、鱼块一包，小酥肉一包，丸子两包，香肠一包，饺子馅两包，馒头一包，水果一包，青菜一包，零食一包……

我的妈啊，什么时候才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