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超度出场设置

我们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同样一种结局，这真令人振奋。——空慢

空舟和澈丹（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其实就是扯淡）师徒离开了遗寺（名字起的比数学公式还随意），来到宇宙做起了生意，超度各种各样的死者。当然这发生在离我们很久很久的未来，那个时候宇宙已经像地球一样，随处可以涉足，飞船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空舟和澈丹的飞船，叫奈何船；他们的顾客，称他们为超度僧。书如其名，这是一本宇宙超度指南。其实就是生意经。

1 “一瓶酒如果不喝，它始终都不是一瓶酒”

他们的第一单生意是给一个叫老张的智能机器人做法事。你或许会问了，一个机器人办什么葬礼？空舟答得好“一个机器人有威士忌，想办什么都可以。”没错，这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和尚，碰上了一个视死如归的机器人。

老张生活的星球上，几乎每个人都在机器人制造公司上班，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机器人，好让他们能准时来公司继续生产机器人。这其中的“无意义”如此容易察觉，但当地居民一直没有察觉，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每家都会雇佣专门负责教授价值观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又都是当地人自己设计的，价值观十分自洽，不会让任何人产生关于生存和宇宙的疑问。

但老张是个例外，他本该在特定时间报废，却由于主人对他的改造，改变了一个机器人正常的轨迹。他开始思考生存和宇宙，学习佛法，他决心要越活越像人。他说：“人生有泥煤味，也有木桶味，没喝醉过的人会说那都是苦味，喝醉过的人才知道，那确实就是苦味”。老张认为自己必须得死，死亡才是人和机器人的根本区别，只有死了，他才是人，“一瓶酒如果不喝，它始终都不是一瓶酒”。所以他请来了空舟和澈丹。

什么是存在呢？肉身是不是？双引号里的话，探讨的正是这个问题。发生，或许才有可能存在。

2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离开”

第二单生意是超度一个星球。这个星球诞生在黑洞边上，所以取名为黑边星，而被黑洞吞噬，是它与生俱来的宿命。全星球的人早就做好了撤离的准备，除了一个人。这个人来自远古，是黑边星居民的祖先，冬眠数亿年后醒来，醒来后还不忘族人的大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远航！全体，远航！”后来却在得知他的后代所经历的一切后失去了心智，彻底疯了。他让全黑边星人都了解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什么神，不是为了学习科学知识，不是为了建设祖国，更不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而是为了离开！然后，自己却对这个信仰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已经离开一次，不能再离开了。或许，宇宙要我们灭亡，我们就应该灭亡。”最后，这个人和黑边星一起飞向黑洞，飞向永恒，对他来说，死去的或许是我们。

这则讲的是宿命，是躲无可躲的风暴，是遇神遇佛的命运。就像赫尔曼·黑塞在《温泉疗养院》里说的：我还有许多弯路要走，还会失望于许许多多的满足——一切都要等到日后才能显示它的意义。或许日后的意义，就是无意义；或许满足，就是虚无；而那些弯路和失望才是命运本身。

3 “这是全天堂最新科技产品，叫薛定谔的棺材，现在里面就有在其他平行宇宙里你的所有下场，只要你不打开。”

有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交代，来埋葬所有没有到达的可能性。

这次，空舟和澈丹的顾客是在天堂工作的小丑，他们叫他量子小丑。

“欢迎来到天堂，并且还活着！”天堂果然服务周到，特地派一个长得像和尚的接待员来接空舟和澈丹。

澈丹：“南无，你真的是和尚吗？”

接待员：“阿弥陀佛，你又真的是和尚吗？”

好的不学，学打机锋，澈丹心里想，没说出来。

接待员笑嘻嘻，“您一直跟着师父在宇宙中超度亡魂，同时品尝各个星球的酒精，心里还爱着一个叫小北的姑娘，这恐怕不是和尚应该做的吧？”

没错，这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师父领着一个心里爱着姑娘的徒弟，满宇宙行（zhao）侠（yao）仗（zhuang）义（pian）的故事。

说回生意。量子小丑以前做过程序员，这段经历纯粹是作者用来diss产品经理的，结局就是小丑想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这些产品经理可能真的洞悉人性，那就是人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做什么是不出错的；二是自己绝不再当程序员了。后来小丑就创办了自己的马戏团，开始了演艺生涯。他竭尽所能地为顾客提供娱乐体验，刚开始用一些高科技、化学物质和想象力提供娱乐，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来观众习惯了这些逐渐麻木，开始不买账了。小丑就对自己的表演进行改革。通过查找典籍，小丑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表演方式，就是表演把头伸进狮子嘴里，不过狮子不够刺激，他用了霸王龙。这一形式简单直接，在天堂里感受过所有超越人类想象力的娱乐之后，游客们再次被小丑和他的霸王龙打动，每次演出结束，全场观众起立鼓掌，有人流下热泪。小丑表演的画面，观众掌声雷动的画面，想想就觉得荒诞，可是似乎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而小丑之所以请空舟和澈丹来超度，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一次次把头伸进霸王龙的嘴里时，已经死去无数次了。薛定谔的猫在打开盒子前不知生死是一种情况，还有一种情况是打开后宇宙分裂为两个，其中一个宇宙里的猫活着，另一个宇宙里的猫死了。小丑认为，自己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已经死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所以他要超度平行宇宙里那个被咬死的自己。

小丑钻了牛角尖。他说到自己十五年前给过一个乞丐钱，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乞丐可能没得到这个钱就饿死了，还恳求空舟带他去平行宇宙。这可气坏了空舟法师：“别去了，都死光了。这不很正常吗？去过平行宇宙你就会明白，怎么活都是错的。你吃蓝色的药丸，发现眼前一切都是假的，你吃红色的药丸，发现真的还不如假的。”

“你也不是想超度因为你的选择死去的自己，你是想看看那样活是不是才是对的，你想超度的可能是这个宇宙里的自己也说不定吧。”

空舟果然是大师，还是喝过彩虹泡泡酒的大师，一语点醒梦中人。那天小丑想明白了三个道理，一是宇宙无所谓对错；二是小丑容易得抑郁症是个古老的谣言，实际情况是，只要思考对了问题，人人都容易得抑郁症；三是人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比如把头伸进恐龙嘴里，而不是该做的事。

最终的超度仪式，法师使出了杀手锏——“薛定谔的棺材”，其实就是刚刚他装酒瓶用的盒子，他对小丑说“这是全天堂最新科技产品，叫薛定谔的棺材，现在里面就有在其他平行宇宙里你的所有下场，只要你不打开。今天我就帮你把你超度了。”空舟和澈丹开始诵经，小丑缓和下来，脸上画的笑脸变得像是真的笑脸，盒子在地上沉静得像一个盒子，盒子并不知道它的里面装着超出一个宇宙的可能性。诵经声中，所有的人都感到平静，感到在另一个宇宙里可能有另一个自己正在祥和地死去。

荒诞吗？可能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时不时地为自己超度。

这个故事又绕回去了，什么是存在呢？老张的故事告诉我们发生才是存在，那些没有发生的或者潜在发生的各种可能性，只是虚无。却真的有人，有很多人，执着于那些可能性，执着于那些虚无。没走过的路，于你而言，那就不是路；没有做出的选择，也就不再是选择。

李诞的文字里有一种挣扎，明目张胆、死乞白赖。讽刺、戏谑的文风，太过瘦骨嶙峋，怎么也掩饰不住庞大丰腴的悲凉底色。这让这份挣扎显得多少有些无力。英雄是时代造就的，这些故事想说的是，在命运面前我们都是狗熊。

关于超度

不是没有人在做临终关怀这件事，也有很多人尝试建造死亡体验馆，语言学领域甚至有大咖们在研究死亡话语。人们渐渐开始谈论这件事情。

不是每个人只愿意沉默，不是每个人只愿意等待，会有人抵着生物本能的抗拒，冒着被吞噬的风险，一探究竟。

死亡不能抹灭存在，生的对面从来就不是死，而是虚无。